“啊,衣服,你要穿什么就有什么。这里有时装商店,和一切附属商品,化妆品,应有尽有,全是第一流的。本单位自给自足——你所要的一切,在院里都可以解决。不需要再到外面去了。”
他的话说得很轻松,但对希拉里敏感的耳朵来说,从那些话的后面流露出一种绝望的心情。
“不需要再到外面去了。没有机会再到外面去了。所有进来了的人们,放弃你们的希望吧。……这个设备齐全的牢笼!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她想,“这些各不相同的人就放弃自己的国家、忠诚和日常生活的吗?巴伦博士,安迪·彼得斯,神情恍惚的年轻的埃里克森,傲慢专横的尼达姆,就是为了这个而投奔到这里来的吗?他们知道不知道他们来找什么?他们满意吗?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牢笼吗?”
她继而一想:我最好别问这么多问题……要是有人窃听就糟了。
有人在窃听?有人暗中监视他们?很显然,汤姆·贝特顿认为可能有人这么干。可是,是这样吗?或者,是他神经过敏——甚至歇斯底里?她认为汤姆·贝特顿已经快神经分裂了。
“是的,”她毫不顾惜自己地想道:“我自己也可能就这样了,在六个月之后……”
她不禁要问,像这样生活,会把一个人搞成什么样子呢?
汤姆·贝特顿对她说:
“您想躺下吗——休息一会儿?”
“不……”她有点犹豫,“不,我不想躺下。”
“那么,最好跟我一起去登记处。”
“登记处是干什么的?”
“凡是进来的人,都要通过登记处。他们把你的一切都要记录下来。健康、牙齿、血压、血型、心理反应、味口、厌恶、过敏、习性、嗜好。”
“听起来是参军入伍——或者,是入院就医吗?”
“两者都是。”汤姆·贝特顿说,“既是参军入伍,又是入院就医。这个组织——确是非常严格的。”
“听说过这些。”希拉里说,“我的意思是,铁幕后面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经过周密计划的。”
她尽量设法使自己的声音带上适当的热情。毕竟,奥利夫早就被设想为党的同情者,尽管可能是按照命令。据了解,她并不是党员。
贝特顿有点含糊其词地说:
“你需要了解的事太多了。”他随即又补充一句,“最好不要马上一口吞进太多”。
他又一次吻了她,是奇怪的,好像非常温柔甚至充满热情的一吻。不过,事实上这一吻冷若冰霜,只是在她耳旁窃窃低语:“坚持下来。”然后声音大了起来,“走,到登记处去。”
登记处由一个女人主持,她看起来好像是个非常严格的女保育员。她的头发在脑后卷成一团,非常难看,带着一副夹鼻眼镜,看起来办事很能干。当贝特顿夫妇走进这间冷冰冰的像是办公室的房间时,她点点头表示欢迎。
“啊,您把贝特顿夫人带来了,很好。”
她的英语很地道,只是有点咬文嚼字,使得希拉里看出她不是一个英语民族的人。事实上,她的国藉是瑞士。她示意希拉里坐下,打开身边的一个抽屉,拿出一扎表格,便很快地写了起来。汤姆·贝特顿颇为尴尬地说:“奥利夫,我走了。”
“对啦,请吧,贝特顿博士。把一切手续立即办完是个好主意。”
贝特顿出去了,顺手关上门。那个机器人(因为希拉里认为她是个机器人)继续写下去。
“喂,”她非常认真地说:“请告诉我,您的全名、年龄、生于何处、父母姓名、患过什么严重疾病、味口、业余爱好、担任过的工作、在大学的学位以及喜欢什么食品和酒类。”
一个劲儿地继续说下去,好像没完没了似的。希拉里应答得含糊其词,近乎机械。她现在高兴的是杰索普事先给她很仔细地打过招呼。她把那一套完全掌握了,所以,回答得十分自然、主动,简直用不着停下来想一想。当最后一栏填好以后,那个机器人说:“好了,在这个部门好像就这些了。现在,我们要把您交给施瓦茨博士检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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