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娜摇摇头,说:“葛理菲医生不喜欢我。”
“他没什么机会见到你。”
“他已经看得够清楚了,只要在街上老远看到我,就会绕到对街去。”
“真是奇怪的反应,”我同情地说:“也是你最不习惯的一种反应。”
乔安娜默默驾车进入小佛兹的大门,来到车房。
她说:“你说的也许有点道理,任何人都用不着特别走到对街避免见我,那们实在太没礼貌了。”
“我懂了,”我说:“你要用冷静的头脑猎取那个男人。”
“嗯,我不喜欢别人逃避我。”
我小心翼翼地慢慢下车,撑好拐杖,又对我妹妹忠告道:
“我告诉你,小女孩,欧文-葛理菲可不像你过去那些温驯、爱发牢骚的年轻艺术家。要是你这次稍不小心,一定会惹上麻烦。那家伙可能很危险喔!”
“喔?你真的这么想?”乔安娜的声音中似乎带着雀跃期盼的心情。
“放那个可怜的家伙一马吧。”我严厉地说。
“那他在街上看到我,又何必绕到对街去呢?”
“你们女人全都一样,抓住一点就死不放松。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他姐姐一定也会跟你作对。”
“反正她早就不喜欢我了。”乔安娜若有所思地说:“是来找安宁平静的,我希望我们能够切实做到。”
可是事实上,“安宁”和“平静”却是我们最难得到的东西。
大概一个礼拜之后,有一天,我人外面回家时,发现梅根把下巴倚在大腿上,坐在我们走廊的楼梯上。
她用那种一贯随便的态度跟我打招呼。
“嗨,”她说:“我可以到府上吃午餐吗?”
“当然可以。”我说。
“要是你们中午吃牛排之类比较难准备的东西,厨房不肯供应的话,就老实告诉我好了,没关系。”我走向厨房告诉派翠吉。中午有三个人吃饭时,梅根在后面大声喊道。
我想派翠吉一定在背地里嗤之以鼻,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她没把梅根小姐看在眼里。
我又走回走廊上。
“没问题吗?”梅根焦急的问。
“一点都没问题,”我说:“红焖杂碎。”
“喔,好吧,不过听起来像狗食似的,对不对?因为几乎全都是马铃薯和调味料。”
“是啊。”我说。
我拿出烟斗吸着,好一会儿我们都没说话,不过那种沉默丝毫不会令人感到尴尬或不舒服,而是一种很友善的气氛。
忽然间,梅根开口道:“我想你一定觉得我和任何其他人一样讨厌。”
我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连烟斗都掉在地上。那是海泡石做的烟斗,颜色很漂亮,可是一点都不结实,一掉在地上就破了。
我生气地对梅根说:“你看看你!”
这个最令人费解的孩子,不但没感到不安,反而开怀地笑道:“我好喜欢你。”
这句话听来非常亲切,令人满怀温暖。要是你养的狗会说话的话,或许就会说出这句话。我忽然想到,梅根虽然看起来像匹马,个性又像狗,可是她毕竟不是毫无人性。
“刚才发生那件意外之前,你说了什么来着?”我一边问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拾起我心爱烟斗的碎片。
“我说,我想你一定认为我很讨厌。”梅根答道,可是她这时的语气已经和刚才不大一样了。
“为什么呢?”
梅根正经地说:“因为我本来就很讨人厌。”
我严厉地说:“傻孩子!”
梅根摇摇头,说:“事实就是事实,我一点都不傻,那只是别人想象的,他们不知道我脑子里想的,跟他们完全一样,我一直都痛恨那些人。”
“对。”
她那双忧郁、不像个孩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笔直盯着我,眼光却深沉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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