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蒂拉偷听到了一句话——有一天在一次鸡尾酒会上的一句话。
“……告诉乔治——我们不得不下定决心。”
过后不久,罗斯玛丽得了流行性感冒。
仙蒂拉的心底泛起了一线希望。如果她得了肺炎——是有人在流行性感冒之后感染肺炎——她有一个年轻的朋友刚在去年因此死去。如果罗斯玛丽死掉——
她并不想压抑自己的这个想法——她并不为自己这样想而感到害怕。她是中古世纪型的女性,是以毫无顾忌、毫不心虚地去恨她所恨的人。
她恨罗斯玛丽-巴顿。如果思想可以杀人,她早就杀死她了。
然而思想并无法杀人……
那天晚上在卢森堡餐厅的化妆室里,罗斯玛丽肩上斜披一件白色狐皮大衣,显得多么的美丽动人。病后的她瘦了些,也苍白了些——一种纤弱的意味,使得她的美更显得轻妙,她站在镜前补妆……
仙蒂拉站在她背后,注视着镇子里她们交叠的脸孔。她自己的脸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冰冷而无生命。无情,你一定会这么说——一个冷酷的女人。
然后罗斯玛丽开口说:“啊,仙蒂拉,我是不是把整个镜子都占了?现在我好了。那可怕的流行性感冒害得我的身体虚弱了很多。我看起来很刺眼。我仍然常常头痛而且身体相当虚。”
仙蒂拉相当礼貌地关心问道:
“你今天晚上头还痛吗?”
“有一点。你有没有带阿司匹林?”
“我有一颗胶囊装的。”
她打开皮包,拿出胶囊。罗斯玛丽接了过去。“我放在皮包里以防万一要用上。”
那能干的黑发女郎——巴顿的秘书——注意到这小小的交易。轮到她用镜子,她只是稍微在睑上扑了一点粉。一个好看的女孩,几乎可以说是身材秀丽、仪态高贵。仙蒂拉看得出来她也不喜欢罗斯玛丽。
“她们走出化妆室,仙蒂拉在前,再来是罗斯玛丽,然后是莱辛小姐——哦,对了,当然还有那个叫做艾瑞丝的女孩,罗斯玛丽的妹妹,她也在那里,看起来很兴奋,有着大大的灰眼睛,穿着学生式的白衣服。
她们出去加入到在大厅里等着的男士们中间。
然后领班匆匆地前来,引导他们到他们的座位去。他们走过一道大圆形拱门,而没有什么,完全没有什么警告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罗斯玛丽将永远无法活着再走出那道拱门……
罗斯玛丽……
乔治-巴顿的眼镜垂落在鼻翼上,有点严肃地凝视着炉火。
他正醉得差不多了,感到自怜而伤感。
“她是多么可爱的女孩。他爱她爱得入狂。她知道。但是他老觉得她只会嘲笑他而已。
甚至当他第一次开口要她嫁给他时,他也说得一点信心都没有。
嗫嗫嚅嚅地,活像个大傻瓜。
“你知道,那些老女人,随时——只要开口就可以了。我知道这是不好的。你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我一直是个大傻蛋。有一家小公司。但是你一定知道我的心意,不是吗,嗯?我的意思是——我随时在这里等着。我知道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但是我想我还是提一提的好。”
罗斯玛丽笑了起来,同时亲吻他的前额。
“你真可爱,乔治,我会记住你的好意,但是我目前还不打算跟任何人结婚。”
然后他一本正经地说:“对了,多花些时间看看。也好挑选一下。”
他从不抱任何希望——任何真正的希望。
这既是为什么当罗斯玛丽说要嫁给他时,他那么不敢相信,那么感到晕眩的原因。
当然,她并不是爱上他。这一点他相当清楚。事实上,她自己也承认。
“你了解的,不是吗?我想让自己感到安定、快乐和安全。我该跟你。我对恋爱厌倦透了。它总是会出差错,然后,乱糟糟地结束。我喜欢你,乔治。你人很好、很有趣而且可爱,而且你觉得我无与伦比,这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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