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青年从座位上站起来,说了句俏皮话,走进了旅馆。女人拿起她的信件和小提包,面向大海舒但地坐到一把椅子上。她打开一份《大陆每日邮报》。她背对着帕克。派恩先生。
帕克-派恩先生喝完最后一滴咖啡,朝她的方向瞟了一眼,他刹那间愣住了。他感到惊恐,为他假日里那持续的平和而感到惊恐不已!女人的背极富表现力,他一生中观察过许多这样的背。凭它的刚劲——她坐着时绷紧的背部姿势——无须看她的脸,他就清楚地知道,她的眼睛里噙着晶莹的泪水,她正极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帕克-派恩先生像一只久被追猎的野物,蹑手蹑脚地退回旅馆里。不到半个小时以前,旅馆的服务台曾要求他在住宿登记簿上签名。他看到了一个字体匀整的签名一一C-帕克-派恩,伦敦。
帕克-派恩先生留意了一下往上几行登录的住宿名单:R-切斯特夫人,巴兹尔-切斯特先生,霍尔姆公园,德文郡。
帕克-派恩先生抓起一支笔,在他的签名上面很快又写了一个名字“克里斯朵夫-派恩”(此时签名已经很难辨认了)。
假如R-切斯特夫人在波连萨海湾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她就不会轻而易举地求助于帕克-派恩先生了。
帕克-派恩先生早就使用过这种方法尽量避免抛头露面,他不清楚为什么他在国外遇见的如此多的人会知道他的名字,会留意过有关他的介绍。在英国,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人们读《时报》,他们都会老老实实地说他们一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名字。他想,人们在国外读报更仔细,不会漏掉任何消息,甚至广告专栏也要看。
他在假期中已经几次被打扰。他处理过一系列的问题,谋杀、蓄意敲诈等等。他下决心在马霍卡清静清静。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位心情沮丧的母亲会在很大程度上干扰他的这份清静。
帕克-派恩先生非常愉快地在皮诺-道罗旅馆安顿下来。不远处有家大些的旅馆叫马里波萨,那儿住着许多英国人。此处也是许多英国艺术家的聚居地。你可以沿着海边信步走进一个渔村,渔村里有家鸡尾酒吧,人们在那里聚集——那里有几家店铺。一切都那么平和那么令人愉快。姑娘们穿着宽松长裤,围着五颜六色的方中,走来走去;小伙子戴着贝雷帽,披着长发,在“麦克酒吧”大谈特谈艺术造型与抽象。
帕克-派恩先生住下的当天,切斯特夫人按常例跟他说了几句客套话,谈风景,谈天气继续晴朗的可能性。接着,她又和那位德国老太太聊了聊针线活,和两个丹麦男子就不可乐观的政治形势轻松地交谈了几句。那两个丹麦男子总是一大早起床,然后进行十一个小时的徒步旅行。
帕克-派恩先生发现巴兹尔-切斯特是个相当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他称呼帕克-派恩为“先生”,非常礼貌地听年老的派恩先生谈的一切。有时候三个英国人晚饭后一起品尝咖啡。三天后的那个傍晚,巴兹尔坐了大约十分钟就独自走开了,帕克-派恩先生和切斯特夫人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那里。
他们谈花及花的开放,谈英镑的痛苦现状及法郎的增值,谈弄到优质午后茶的难处。
每天晚上她儿子离开后,帕克-派恩先生就觉察到她迅速掩盖起来的嘴唇的战栗,但她很快就恢复常态,愉快地和他谈论上述话题。
她渐渐地开始谈巴兹尔,谈他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如何优异——“他排在前六名,您知道”——谈大家如何喜欢他,谈他父亲如果在世将会如何为他骄做,谈她如何感激他从未“野荡”过。“当然我总是催促他去和年轻人呆在一起,但他似乎真的更愿意陪在我身边。”
她说这话时,带着一种谦和的愉悦感。
然而这一次,帕克。派恩先生对此没有作出他通常很容易作出的睿智的回答,他反而说:“噢!不过,这里好像有很多年轻人,不是在旅馆里,而是在附近闲逛。”
他注意到,切斯特夫人听到这句话就愣住了。她说:这里当然有许多艺术家,她的观点或许很不合时尚,而对真正的艺术当然就另当别论了。可是,很多年轻人却以此为借口四处游荡,无所事事,女孩子借此过度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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