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想请你跟波洛先生去说——把事情解释清楚。你知道,外国人很难理解我们的观点。你可能并不知道——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是在困境中挣扎,煎熬——长期的煎熬,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并不想说死者的坏话——但情况确实如此。即使是一份小小的账单他都要过目——好像罗杰每年只有几百英镑的微薄收入,而不是当地最有钱的人之一(这一点是哈蒙德先生昨天告诉我的)。”艾克罗伊德太太停了下来,用绣有饰边的手绢擦了擦眼睛。
“是的,”我壮起胆子说,“你是说账单的事?”“那些可怕的账单。有些我并不想拿给罗杰看,因为男人是不懂的。如果让他看的话,他肯定会说这些东西没有必要买。当然这些账单越积越多,而且还源源不断地送来——”她恳切地看着我,似乎是叫我对她那种癖性说几句安慰话。
“女人都有这种癖性。”我安慰她说。
她的语调变了——变得非常生硬。“我向你保证,医生,我的神经已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晚上睡不着觉,心脏老是怦怦怦地剧跳。还有件事,我曾收到苏格兰乡绅的来信——事实上是两封——都是苏格兰乡绅写来的。一个叫布卢斯·麦克弗森,另一个叫戈林·麦克唐纳。这完全是一个巧合。”“不一定是,”我冷漠地说,“他们通常称自己是苏格兰乡绅,但我怀疑他们的祖先跟犹太人有血缘关系。”“光是期票就有一万英镑。”艾克罗伊德太太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低语着。“我曾写信给他们中的一个,但看来是遇到了麻烦。”她又顿住了。
我猜想我们已开始涉及到实质性的问题。对实质性问题这么难以启齿的人我还从未遇到过。
“你要知道,”艾克罗伊德太太低声说,“这完全是一种期望,是吗?对遗嘱的一种期望。虽然我能料到罗杰会给我留下财产,但我并不能完全确定。我想能够看上一眼他的遗嘱该多好——我并没有什么不良动机——要做到这一点,我心里自有安排。”她斜睨了我一眼。当时的情况确实难以处理,幸好她用词巧妙,掩饰了自己的丑陋本质。
“我只能告诉你下面这些事,亲爱的谢泼德医生,”艾克罗伊德太太说得非常快,“我相信你不会对我产生误解,我希望你如实地把这件事告诉波洛先生。这是星期五的下午——”她停了下来,咽了一口唾液,显出迟疑不决的神情。
“星期五下午怎么样?往下说吧。”我壮起胆子催促道。
“我以为所有的人都出去了,所以独自一人来到了罗杰的书房——我去那儿是完全有正当理由的——我意思是,这里面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当我看到堆在书桌上的文件时,一个想法像闪电般闯入我的脑海:罗杰会不会把遗嘱放在书桌的某个抽屉里呢?我这个人总是很冲动,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我干什么事都不加思考,凭一时冲动。他把钥匙留在最上面的那个抽屉的锁上——他这个人总是那么马虎。”“哦,是这么回事,”我附和了一句,“然后你就翻遍了他的书桌,找到遗嘱了吗?”艾克罗伊德太太短促地尖叫了一声,我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太圆滑。
“你这话听起来太可怕了,事情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当然不是,”我局促地说,“我这个人嘴笨,爱得罪人,请原谅。”“当然罗,男人都很古怪。如果我是罗杰的话,我不会反对把遗嘱的内容公开。但男人总喜欢保密。一个人总得采用某些花招来保护自己。”“那么你的小花招成功没有?”我问道。
“我正想跟你讲这一点。当我打开最底层的那只抽屉时,伯恩进来了。当时的情景非常尴尬。当然我马上关上了抽屉,站起身来。我跟她说,桌面有不少灰尘。她看人的样子我不太喜欢——表面上看来是恭恭敬敬的,但目光中带有恶意——确切地说是鄙夷。我并不那么喜欢这个姑娘。她是个好女仆,总是恭恭敬敬地称我为太太。叫她戴帽子、穿围裙她都样样照办(我跟你说,现在许多人都不愿意戴帽子、穿围裙)。如果她代帕克去开门,她会毫不顾忌地回绝说‘不在家’。她不会呵呵地怪笑,而其他许多客厅女仆在餐桌侍候时,往往会这样——我讲到什么地方了?”“你讲到尽管她有一些好的品质,但你从不喜欢她。”“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她有点——古怪。她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受的教育太多了,这是我的看法。现在很难辨别谁是太太,谁不是太太。”“后来怎么样?”我问道。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阿加莎·克里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