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他来到柜台前,接待员戈林奇小姐亲切地向她问候。戈林奇小姐是老朋友了,她认识旅馆中的每一位老主顾,像对皇室成员一样从没忘记过一张脸。她看上去衣着老式但很可敬。鬃曲微黄的头发(似乎很老式的发夹),黑色丝裙,高耸的胸前垂着一个硕大的金项链盒,还别了个刻有浮雕的宝石胸针。
“十四号,”戈林奇小姐说,“我想您上次住的也是十四号房间,勒斯科姆上校,而且很喜欢它。那间安静。”
“我真不能想象你是如何把这些事都记住的,戈林奇小姐。”
“我们想使老朋友们住得舒适些。”
“来到这里面,使我仿佛又回到很久以前。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他停住了,汉弗莱斯先生从里面的一个房间出来跟他打招呼。
汉弗莱斯先生经常被初来乍到的人当作伯特伦先生本人。谁是伯特伦先生,或者是否真的有伯特伦先生,这样的问题已经消失在废墟的迷雾中了。伯特沦旅馆创建于1840年,但从没有人有兴趣追溯其历史。它就那么坚实而实际地矗立在那里。有人把汉弗莱斯先生称为伯特伦先生时,他也从来不纠正,如果人们希望他是伯特伦先生,那么他就是伯特伦先生。勒斯科姆上校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不知道汉弗莱斯到底是旅馆的管理者还是所有者。他觉得更像是后者。
汉弗莱斯先生五十来岁,风度很好,颇有下级部长的风范。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满足客人们不同的要求。他可以谈论赛车商店、板球、外国政治,可以讲些皇家轶事、提供车展信息,他还知道时下上演的最有意思的剧目——向美国游客建议去哪里观光,即使时间再短也能看到英格兰特色。对于不同收入不同口味的顾客,哪些餐厅最适合他们就餐,他也是非常在行。他这样热心为顾客服务,井没有贬低自己的身份。他不是随时待命的。戈林奇小姐对这些个伺样熟悉,并且可以高效地一点一点地转述出来。时不时地,汉弗莱斯先生会像太阳般出现在地平线上一会儿,以他的个人关注使某个人感到荣幸。
这一刻是勒斯科姆上校有这样的荣幸,他们就几个老套的赛马问题交换了看法,但勒斯科姆上校仍想着他的那个疑问,这里终于有了可以给他答案的人。
“告诉我,汉弗莱斯,那些可爱的老太太们是怎么住这儿来的呢?”
“哦,你对此一直疑惑不解吗?”汉弗莱斯觉得很有意思,“嗯,答案很简单。她们是负担不起的,除非……”
他停顿了一下。
“除非你们对她们实行特价优惠,对吗?”
“差不多。她们一般不知道自己享受优惠,即使意识到了,她们也会认为那是因为她们是老顾客的缘故。”
“不会就那样吧?”
“嗯,勒斯科姆上校,我是在经营一家旅馆,我不能让它亏本。”
“那你怎么来赚钱呢?”
“这是有关气氛的问题……到我们国家的陌生人(尤其是美国人,因为他们有钱)对英国是什么样子有自己奇怪的想法。你知道,我谈的不是那些经常在大西洋上往来的富有的商业巨头们。他们通常会去萨伏依或多切斯特旅馆。他们要享受全套的现代化设施、美国食品,还有一切能使他们觉得在美国有的东西。但是还有许多难得来一次的外国游客,他们希望英国应该是——嗯,我不说像狄更斯时代那么遥远,但他们起码读过《克兰福德》和亨利·詹姆斯的作品,他们不希望发现英国竟然和他们自己的国家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们回去后就会说:‘在伦敦有一个了不起的地方,叫作伯特伦旅馆,那里就像回到了一百年前。它就是古老的英格兰。那儿住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啊!你在别的地方是绝不会碰到的!了不起的公爵夫人。那里供应所有古老的英式菜肴,有美味的旧式牛排布丁!你肯定从未品尝过这样的东西。有上好的牛腰肉和羊肉,还有旧式的英式茶以及美妙的英式早餐。当然还有一些日常有特色的东西。那里非常舒适,而且温暖。他们用木柴烧火取暖。’”汉弗莱斯停止模仿,笑了笑差点咧开了嘴。
“我明白了,”勒斯科姆若有所思地说,“这些人,没落的贵族,古老世家里贫困的成员,他们都是些很好的道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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