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细长的双刃剑悄然迅捷地穿透窗纸,向江快雪袭来。角度太过刁钻,连秀人自忖拦阻不了,竟伸出左手攥住杀手的剑,借势破窗而出。他的剑被她牢牢钳制,犹如蛇被卡住了七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挥短剑,割断了自己咽喉。杀手颈中的血溅到粉墙上,犹如一幅红梅中堂,艳丽而狰狞。他倒在连秀人脚下,她才松开抓着的剑,掌中已是鲜血淋漓。
龙杀的人向来嗜血,却也没见过这种拼命打法,有人低笑了一声,道:这样的猎物倒也有趣。
对着一院子幽灵般的黑影,连秀人守在窗下,只待抵不住时,立刻杀了江快雪,然后自尽。她屏息等着下一个对手,想来以龙杀的水准,不会一起上来对付两个女子。然而一院沉寂,只听到他们细而绵长的呼吸。她等得焦躁,充盈的杀气没有宣泄之处,堵得胸口微微发痛。
江快雪站在破了的窗前,吸吸鼻子,仰起脸来:秀人,杏花开了呢,比去年晚了三天。薄红的花朵,暗夜里如何能瞧得分明,但夹在血腥味里的一股清香,令她发现了这即将繁盛的花事。
江快雪的视线正对着花影里的赵扶风。他触到她的眼色,胸口顿时卷起一股热潮:若活着一刻,你就决不肯辜负韶光,是么?江快雪,我愿以手中之刀,护持你年年看这些热闹花朵。
一名隐在檐角的杀手突然跃下,手中的钩径直向江快雪递去,动作简洁而决绝。他一动,赵、徐与秀皆动,却被三名杀手截住。眼见那钩就要钩去江快雪的命,方自墙头跃下的徐辉夜忽然双手握剑,奋力一掷。长剑破空,贯穿墙下杀手的胸膛,剑势却不绝,如一条狂龙般直噬使钩者的后背,将他钉在了粉墙之上。飞剑留下的华丽光影尚未散尽,剑柄仍微微颤动,使钩者还维持着飞行的姿势,铁钩却已锵然落地。这一剑毫无招式可言,凌厉肃杀的气势却如修罗再生。
使钩者倒悬在窗前,正与江快雪相对。蒙面巾外的眼睛圆睁着,扭曲得不似人类,她看到它由惊骇至痛楚,再变成濒死的茫然。眼底的毛细血管都爆裂了,瞳仁就仿佛被血红包裹的暗黑沼泽。他的血沥沥而下,滴在她的白衣上,她却浑然不觉。只这短短的一刻,江快雪已对他惨厉的死感同身受。
江快雪的心紧紧缩了起来,天旋地转间,她感到托在自己腰间的那一双手,如此温暖、坚定,隔着重重衣衫亦有暖意传递到她冰凉的肌肤上。你没事吧?赵扶风声音焦灼,衣袖间却有隐约的杏花味道,甜美得令人安心。她恍惚道:是你啊
赵扶风用重手法废了对手的武功,先赶到江快雪身边。连秀人也在十招内将拦阻自己的杀手毙于剑下。不是龙杀的人不济事,实在是因为连秀人的武功经连子归多年指点,超拔得很,赵、徐更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若是单打独斗,这些杀手没一人能敌。
剩下的三名杀手面面相觑,忽有一人厉声长啸,立时四面都有啸声迭起回应。
赵扶风扶江快雪出门站定后,与连秀人、徐辉夜一人站定一角,把她护在中心。赵扶风默默计算着来增援的杀手,发现龙杀竟是倾巢而出。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走出这院子,心底却没半分悔意。
龙杀开始还依着江湖规矩单挑,到后来竟没脸没皮地抄家伙一起上,排出了龙杀对付强敌的车轮阵。兵刃连绵,暗器横飞,已不是对决,而是野蛮的屠杀。三人联手对抗着数十个一流杀手,不出半个时辰,已是左支右绌,遍体是伤。
刀剑织成的网将江快雪护在中间,飞溅的鲜血却已经染红了她的长衣。触手可及之处,皆是湿热黏腻的血,鼻端更充斥着鲜血腥浓的味道。江快雪紧紧闭上眼睛,为自己只能袖手旁观而怅恨难平。
连秀人杀得血光迷眼,对袭来的招式也失了判断,只能依靠身体的本能回击。有一刹那,她累得只想丢下短剑,死了也无所谓。正苦战着,院外冲进来一帮人,连秀人眼前顿时一亮,大叫道:快过来护住小姐。
原来是连府家人,大厨操着菜刀,花匠握着锄头,管家提着算盘,丫头拿着衣杵他们从没在江湖上行走过,更不曾与人动手,但大道蕴于日常,连家的天成功用在这些家常什物上可谓得其所哉。他们这一冲,龙杀的车轮阵便乱了,各人捉对儿厮杀,场中形势顿时转为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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