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鲜花如海浪的延续,向着岛的那一头铺开。
似乎是天下的鲜花都集中到了这里,海风带着腥气吹过,鲜花摇摆起来,几乎是一色的素淡,淡粉,淡紫,雪白……梦一般地开进人的心里。
杜镕钧犹豫了许久,不知迈出哪只脚,才不会踩到这遍野的花海。
忽然,一阵稚嫩清甜的歌声从远处传来,脆生生的,风铃一样清亮,好像是鲜花微笑的声音——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155),犹及清明可到家。
一个穿着鲜红衫子的小女孩儿从天边跑来,杜镕钧几乎怀疑是回到梦中——那,那几乎就是小小的诺颜啊!
“你是谁?”小女孩歪着头,“伯伯说有客人,是你吗?”
“伯伯?”杜镕钧一惊。
“嗯。”小女孩儿用力瞪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伯伯说,今天爹爹来接我回家。你就是爹爹吗?爹爹……是什么?”
杜镕钧一下全惊呆了,看着那双纯澈的眼睛,竟然不知如何回答——他七年帮主做下来,今天,第一次慌了后脚,如同少年时的懵懂一般。
“你……你伯伯在哪里?”他急急问道。
“在娘那里啊——”小女孩不满的说,似乎奇怪他问出那么简单的问题。
“那……”杜镕钧心莫名狂跳了几下:“你娘,在哪儿?”
小女孩上前拉了他手,小手柔软的如同温玉:“走,我带你去——”
转过一片小小的山坡,是一大片绿,颤得人心尖儿柔软的绿。绿野之中,是丛丛丁香点缀,丁香的尽头……
是一座孤坟。
孤坟前的男子缓缓回过头:“杜镕钧,你来了……”他的两鬓竟然已经斑白,额头上皱纹如同刀刻。
杜镕钧纵身一跃,冲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杨磏龙,诺颜呢?”
“死了。”杜镕钧刚要出手,杨磏龙已经继续平平静静地回答:“十年前就死了。”
杨磏龙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活人的神采,他轻轻一拂,好像拂去灰尘一样掸开杜镕钧的手,摩梭着坟前白玉的墓碑:“杜镕钧,我等你十年了。”
“你……”杜镕钧后退一步,颤抖着说:“你给我说清楚。”
“香儿,过来。”杨磏龙坐在地上,招了招手,小香儿一跳一跳地窜进他怀里:“伯伯——”
“镕钧”,杨磏龙指了指地面,“坐。”
“十年前,我发现诺颜有了身孕,只是……过度惊吓劳累,她已经染上不治之症。诺颜不肯让我告诉你,她说——”
“什么?”杜镕钧又一激动站了起来。
“坐下,你怎么还是当年的性子?我怎么放心把香儿交给你?”杨磏龙缓缓道:“她说,要你振作起来,有出息,要我帮他一次。”
杜镕钧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杨磏龙说话极是俭省,但是他依稀可以想象诺颜的哭诉,半夜的无眠,杨磏龙的踌躇……还有那日舟中诀别,诺颜的无助。
原来,是这样的。那个女子费了这么大心力,只是为了让他好好活过这十年,让心头的伤渐渐变成疤痕。
杜镕钧慢慢跪倒,他现在已经不会随时大哭大叫,只是颤抖着抱紧了墓碑——冰凉的,圆润的,是否,如同诺颜离去时的身体,冰玉一般?
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山洪一样爆发了出来,小香儿不知所以地抬头看着伯伯。
杜镕钧忽然抬起头,泪水还是不断滑落:“杨磏龙……你够狠,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爱诺颜。”
杨磏龙先是一惊,又嘲讽地笑了起来:“我自然极爱她,我差不多是和你一起喜欢上诺颜的?只可惜……她心里只有你,我能做的,也只有为她种一岛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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