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冥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尽力恢复元气,听到这里,忍不住展开眉头,轻松地笑了。
“很好——”火鹰忽然转身:“为了你这句话,我让诺颜在你身边呆三天——不要说话,三天后,我在这里等她。杜镕钧杜公子,我希望你记住,真正的男人是不会向别人要求什么的,你要你的夫人,就从我这里拿——”
他的身形忽然开始飘动,后半句话洒在半空:“你说抢,当然也没什么不可以。”
巨大的身影凌空而去,足尖在树枝起落,如同一只火红的鹰。
杜镕钧忽然喘了几口气,刚才那个人压得他几乎快要崩溃,只能死死攥着诺颜的手。那只被捏的青紫的小手,是他全部力量的来源,无论如何……诺颜,诺颜又回到身边了。
铁肩帮的弟子早就用树枝编了两乘软轿,小心翼翼地把京冥和霍澜沧扶了上去,二人相视一笑,霍澜沧冲着杜镕钧努了努嘴。
京冥叹道:“杜公子,三天后……若是,嗯……若是……你还要找我们,就到秦淮河上找流云画舫,自然有人带你去见我。”
他的话虽然含混,但已经够清楚——火鹰既然说了三天后在这里等诺颜,他实在想不通,就凭这个傻小子,有什么本事留下身边娇娇弱弱的女孩儿。
“还有,右手既然来过,南京那批酒囊饭袋一时半会不会再来,不过你们还是早早离去的好。”京冥闭了眼睛,吩咐:“上路!”
太阳升了起来,照得树叶暗绿中泛着枯黄,天气正干燥,秋天的早晨,氤氲着不安的气氛。
转眼,偌大的树林只剩下他和诺颜两个人。
太阳升起来了,适才的打斗显得那么不真实,树下堆叠的枯黄落叶里,还隐约透着一丝绿意,明黄色的小花娇艳的开着,全然不知自己冒犯了一种尊贵的颜色。
“诺颜……”杜镕钧小心翼翼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哪里又会冒出京冥设下的机关:“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抬眼看去,诺颜穿着玉色的长衫,湖绿色的褶群,一头乌发拢起,只斜簪了一根碧玉钗,生死离乱之后,竟然是说不出的成熟和高贵。
“阿杜……”诺颜在他身边坐下:“他救了我,救了我爹娘,你知道么?火鹰真的是个好人。”
“好人?”杜镕钧想起刚才火鹰疗伤的场景,忍不住冷笑一声:“刚才你也看见了,他哪里会把别人当作人?”
“你不懂的。”不知为什么诺颜忽然急躁起来:“阿杜,你不懂的,他在给霍姑娘试针之前,至少在自己身上试了七八遍。”
杜镕钧忽然静默了下来——是么?是这样么?火鹰在他脑海里始终无法清晰,所有的形象,只有一件火红的大氅和阴森的面具。
“你是说,他知道霍澜沧和京冥会受伤?”杜镕钧猛地转过头:“他明明知道,但还是等到两个人都半死才出面?他不知道右手是什么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诺颜焦躁着解释:“你不明白,他不方便出面……更不能随便动手的。而且,他也想看看霍帮主和京堂主的进展——”
这样的袒护,这样的偏颇……杜镕钧一把抓住了诺颜的双臂:“诺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会这样护着那个火鹰?”
究竟发生了什么?诺颜的脸色慢慢安定,薄薄的唇紧紧抿着,目光变得寒冷。
那天……那天……
那些人不是官兵,是贼,是强盗,是倭寇——为首的士兵扯着年迈的奶奶的发髻就向外扯,奶奶腿脚早就不灵便,被一路拖在地上前行,银白的头发,一缕一缕的扯断。
“你们这帮倭人啊——”奶奶大骂,在金陵,倭人是骂人的极端。
扯着她的士兵变了脸,一脚踹了过去,奶奶一跤跌在地上——就,就再也没有声音。
爹娘已经哭喊到癫疯——那哪里还是平日儒雅的父亲?长衫被扯破,瘦削白净的胸膛上缠着肮脏的绳索。娘的头发散落下来,脸上的残妆被泪水冲得乱七八糟,被一个千户向外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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