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军!”右手的声音疲惫之极。
“大人!”那把总看了沈小楠一眼,急道。
“你要我抓她回去干什么?霍澜沧京冥都跑了,我抓个丫头片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右手冷冷扫视一眼,扭头就走。
军令如山,官兵们一起整队回营,沈小楠这才信了他是真心放过自己,竟然捡回了一条命。
“等一等!”她也不知什么怎么脑门一热,居然喊住了右手。
“哦?”右手走了过来,脸色依旧柔和。
“你……”沈小楠无端地一阵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道:“你不是坏人……你,你在船上……你……你为什么要为虎做那个什么?”
右手忽然又笑了一下,这一回,他笑得很奇怪,似乎连眼睛也开始微笑,开始融化:“沈姑娘,你是孤儿……我也是,只不过,你是被铁肩帮养大的,我是被严家养大的,你明白么?”
他不再解释,只大步离开,身边一名士兵已牵过马来,右手翻身骑上,忽然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大军来的快,去的更快,转眼就剩下江畔的烟尘。
这是沈小楠第一次这么孤立无援地面对着战场,厮杀,初晨的阳光竟然是失血一般的苍白,照在滚滚长江上,若有所失。右手临去时的笑容不知怎么刺痛了她,那是千年的地火从缝隙里的喷薄,那是久违的阳光从乌云中显露的震惊……那样的人,那样的笑容,只怕一生都不会再有了……
我们、我们……都是活着那么累的人啊……沈小楠忽然扑到在江边,放声大哭起来,这是她一生里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大哭,压抑如同黑色的气旋,围着她的心脏一直打转。有没有没有背景和身世的人?有没有快乐和逍遥的地方?她一向明媚的微笑,只是,谁又明白,夜深人静时,她总是被恐惧和孤单包围,独自忍受着无可消除的悲哀?
“啊——”
“啊——”
她不知哭诉什么,尖利地嘶叫着,用一个十六岁女孩子最刺耳的声音。寂寞的江水,浓烈的血腥,冰冷的阳光……一切依旧安静,似乎这个天地已经习惯了看着那些被伤害、被刺痛的人们,看着他们掩饰和坚强,看着他们无助的发狂甚至寻死,又看着他们一次次站起来,在心上包起更厚的茧,戴上更厚的面具。
那个江畔痛哭的女孩子,总有泪流尽的时刻。若是还能站起来,就站起;若是再也撑不下去,这苍茫大地,滚滚长江,是自由的故乡……
天地无情,这便是江湖吧。
杜镕钧在落下水的瞬间,就沉了下去。
那是不假思索的考虑,但是落入水中的一刹那,他才发现忘记抱着船橹。江水很急,漩涡如同拍打着地狱之门的恶鬼,只要择人而噬。
慌张地呛了几口水,身后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他的衣襟,是霍澜沧……有救了!杜镕钧下意识地乱抓起来,只是不知碰到了霍澜沧的什么部位,她竟然猛地一下又松开手,杜镕钧一个翻滚,被江面下的暗流向漩涡里吸去。
平日里以霍澜沧的水性,横渡长江也是等闲,但今日一来身上有伤,二来水流又颇急,再想救人,实在已经不易。刚才那个混小子,哪里不好乱抓,霍澜沧恨恨地骂了一声,又顺着水流摸下,双手托住杜镕钧后腰,将他托上水面来。杜镕钧喝水已经喝的半饱,此时迷迷糊糊,倒还好摆弄——但是,二人此时竟是处在江心,南北两岸一律禁严,烟波浩淼的长江,又在渡口之地,竟然半条船只也无。
带着这么个大活人游过半条江,谈何容易?只是霍澜沧天性仁厚侠义,这扔下兄弟,独自逃生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只好打斜向下游飘去,借得几分水力,还能撑上一时。
游程过半,霍澜沧双臂酸软如棉,苦不堪言,那杜镕钧昏昏沉沉,半分水性也不懂,略一放松便向下沉,只能死死拖着。眼见这么下去两人都要葬身鱼腹,霍澜沧轻轻叹了口气,左臂一环,将杜镕钧搂在怀里,登时省力许多。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飘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