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信哥”,一个清脆的女音传来:“我炖了血燕银耳,你们来尝尝。”
一航避之不及,已经看见个绯衣女子托着嵌银玉盘盈盈而来,见到一航,也吃了一惊,旋即低声笑问:“一航大师也在,要不要一起用点?”
一航合十道:“阿弥陀佛,泉州城内粒米皆无,这燕窝……”
“泉州城内粒米皆无?”绯衣女子“嗤”地一笑:“大师有所不知,这金丝血燕便是泉州知府托人送来,说是市价一两已在二十两银子,我倒不信,知府衙内也是粒米皆无。”
武田义信目光中已经有冷蔑不屑的神色,随手捧起一碗燕窝,略尝了一尝,就连碗一起掷入院中,懒懒道:“这样的货色,也感拿来孝敬……大师,我对出家之人,一向尊崇,你只管好生参悟佛法,尘俗之事,还是少问为佳。”
一航脸色剧变,低头道:“阿弥陀佛。”
佛号声中,已颇带了三分坚定。
一航的眼光已经变得沉静淡定,转过身去,大步就向外走。
“大师,留步。”武田义信随手拔起了插在桌面上的筷子,笑嘻嘻道:“在下一个不小心,弄坏贵刹佛物,该死该死。这一百两银子,大师拿去罢。”
时年物价虽然颇高,但纹银百两,还是一个小康之家终年难得一见的数字。一航心思瞬间已经千回百转,还是回过身,接住武田义信指缝里的银票,沉声道:“老衲替泉州百姓多谢施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望着一航远去的背影,武田义信好像看见什么极其开心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忽然拍了拍小林野的肩头,大声道:“小林,看见没有……这就是中国人,面子再重要,也敌不过里子的。”
小林野只是轻轻掸了掸肩头,懒懒道:“我看见了……只是,太郎,我和你看见的,不大一样罢了。”
武田义信一怔,讷讷笑道:“不错不错,我们日本第一的剑客,看见的东西与平常人总是不太一样的……阿野,粮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小林野不回答,只是低头向往走去,大声吩咐着:“烧水……我要沐浴。”
当时,晋江人张宪冕分巡岭东,下令潮州等处商人从海道运谷来泉,平价售出,救济灾民。这前前后后大批粮食,可谓寄托了泉州合府百姓的性命,也算苍天庇佑,一路之上风平浪静,转眼立泉州港不过百里,扯起顺风帆来,不消半日便至。
三百余艘运粮船,连天扯起帆影,领航大船上的船工多半是闽南乡人,思乡心切,手脚更是麻利起来。
押船的乃是一名千户,名叫杨喜,三十余岁,水陆弓马都颇是娴熟,南疆沿海一带倭寇横行,海盗不断,这一路提心吊胆,眼见就要到港,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他倚栏而立,放眼望去,只见海天一色,碧空如洗,只是远处海浪泛着点点白影,偶有白鹭掠过,一派祥和。
“此情此景倒真是——”杨喜一时只觉得胸中诗意沸腾,但一时脑子空空如也,却无论如何接不了下句。
“杨爷又诗兴大发了么?”此船的船主姓陈,心情也是不错:“杨爷武将出身,还满腹诗书,真不是我们这群粗人比得了,比得过。”
“咳咳……”杨喜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应景诗句,讷讷道:“陈老板又说笑了……我就是看这天蓝海蓝的,平日风里来雨里去也没留心,今日一闲下来,才觉得海天壮阔啊,你看那一只海鸥,飞来飞去,何等逍遥自在!”
“嚯!杨爷,您这玩笑可开大了,您这吃朝廷俸禄的,怎么和一只鸟——”陈姓船主的脸色忽然变了——远远的一点白影竟是急速靠近,眼力好的已经见到是一只雪白木筏,木筏上隐约站着个人。
这海面浪急,若非武功极高之辈,岂敢单人独筏而来,杨喜脸色一沉,已经将腰刀握在手中,喝道:“大家戒备——”
“戒备?”那白影来得好快,转眼已在三十丈外,白筏上素衣男子长身而立,肩头斜斜背着一柄长剑,冷道:“一起跳下海去,还有你们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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