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就是塔砖胡同口。街口还有一个纤纤的身影,撑着伞,在等待着。她已经等了很久,最后她看到她等的人,跟着一个绝美的女子,一同走进了天香楼。
她就这么站在雨里一直痴痴看着。一直等着。终于她看到,远处天香楼最后一盏灯火也熄灭了。她扭回身,才发现雨已停了,天已蒙蒙亮了,而自己几乎僵了的身心,再没有一丝暖意。
她伸手轻轻抹了抹脸,露出那张清丽的脸容。赫然是荻小姐。
吴戈睁开眼睛,额上全是汗水。
这却是完全陌生的一个地方,淡淡的不知名的幽香,温软的锦被,荧荧的烛光。这是在哪里?吴戈有些茫然,他猛地坐起身,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女正坐在床边梳着长长的头发,宽宽的袖从她抬着的手臂上滑下来,露出一截手臂,洁白得玉一样耀眼。吴戈虚弱地看着,这是他所不能抵抗的温柔诱惑。
你醒了?少女的声音如同梦幻般诱人。吴戈看到,墙上贴着一幅娟秀的字:久立叹华颠,几度浮萍梗。城郭重重百丈围,人世浑如井。行者故匆匆,栖者何曾醒。叶落长街袖手过,蓦地西风冷。落款是,雪汀主人谨录鸿影词右调卜算子。
吴戈读到最后一句,缓缓低下头沉默着,许久才抬起头,说: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喝醉。少女微微笑着:男人有时候需要醉一醉。
吴戈道:我必须走了。我现在必须去见一个人。
少女的眉毛轻轻一挑,有些吃惊:没有人赶你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留下来。吴戈立刻接口道:反正卓燕客会为我付账,不是么?少女低下头,吴戈看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床边。他有些不忍心,轻轻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
您要去见的可是一位女子?少女抹抹泪,强笑着问,她一定比奴家美貌百倍。吴戈愣了愣,道:不,她没有你美丽。
离开天香楼之后,他已经记起了少女的名字叫雪汀。
吴戈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也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人。可是他没有打算娶你。然而我愿意。我会托媒上门向您求婚的。耿思明在院子中说道,其时天光熹微,他顶着一头的寒露。
荻小姐低下头,她隐隐看到耿思明的眼中有泪光闪动。
城外的官道一片狼藉,围观的人们在官道边密密地聚了几层。沈天涯皱着眉,很不心甘情愿地骑马往出事地点赶来,心中不停地暗骂。他手头同时接着三个案子,然而最令他揪心的,却是一手调教自己出道的师父、白眉狐狸徐介臣的命案。师父是中毒致命,毒杀四品京官而且是刑部的要员,这么大的案子已轰动京师,却仍然毫无头绪。
官道边干涸的河沟里,怪石嶙峋。一匹白马尚未断气,蹄子偶尔还会痉挛抽搐一下,深身都是淤血,折断了的车辕还挂在躯干上。十余丈外,已撞成碎片的马车车厢、车轮、木板散了一地。死者是一个富家女子,衣着首饰虽不华丽,却都是最上等的手工料子。
官差们驱赶着围观的人们。有一名高高瘦瘦、看来斯文有礼的汉子一直端立着不肯离去。几名官差正要发作,却已有人认了他出来:这是京华英雄会的吴戈!
沈天涯心头一凛,下马赶了过去,他与吴戈十年前见过一面,当时吴戈还在山阳县当差,进京办案,从自己手上借去了许多卷宗。而且沈天涯也知道,吴戈是一等一的神捕;在徐介臣眼里,他比自己更强。更重要的是,吴戈是第一个发现师父尸体的人。
沈大人,死者是我的朋友,何记米行的账房大先生,严紫嫣小姐。吴戈的表情无比凝重,心中充满了愤怒。
难道不是意外?沈天涯小心翼翼地问,吴兄怎么看?
据现场目击者说,那马是忽然发狂的,而且似乎瞎了一般地狂奔撞下河沟,完全不看路。我刚才拨开马的眼皮,那马的瞳仁完全涣散,蒙上了一层阴翳,确实是盲的。然而这马出城之时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盲了并且如负剧痛一般地狂奔呢?依我的判断,只怕是被人下了毒。请沈大人容小民剖开马的胃,一查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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