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则转过脸来,望着王拔柱说:"哟嗬,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王拔柱笑嘻嘻地说:"堂兄,我可私下寻到他,告知他,依我大隋军令,开小差者依令当众砍头。然后,我再给他留两条路让他自己选择:一是回到军中,当着满城百姓和众军士的面受死;第二,可以留他一命,但他必得戴罪立功,命他在秘密查寻少林寺的藏粮……"
"他已经出家,若真心皈依,不再惧死呢?"
王拔柱说:"堂兄,既然是开小差的逃兵,就足以证明他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即使不怕死的,也必定另有牵挂,如此,必然会有一怕。侄儿已经打听出来了:他的老母和妻儿就住在王家沟,我可先派人将他的家人监禁起来,然而告诉他,除非他探访出寺院粮窖的藏地,否则,杀掉他事小,连他的老母妻儿也休想活命。如此,还怕他不从?"
王仁则点头沉吟道:"嗯,此计不妨一试。粮食眼下已关系大军成败。得到十万军粮,其实已比攻下一座城池还要重要了。老弟,其实你也不是个缺心眼,而且也算勇武过人,只因为你那管不住自己的火暴性子,屡屡无辜伤人,所以才一直不得晋升。此番,你多用点心计,少发些暴躁,真能搞来军粮,我一定奏禀叔父,将你晋为郎将之职!"
王拔柱乐颠颠的一路点头哈腰地去了。
这年秋收季节,寺里的老僧摇头叹气说,这方麦场,可是打从开皇年至今三十多年来少有的冷清。
加上朝廷征役频繁,田园荒芜,民不聊生。柏谷坞一带,王世充又与李密的反军在此连番激战,一些百姓家的子弟为了活命,便跟着李密造了反,也有被大隋征役征兵一去未回者。
柏谷坞一带的万亩寺田今年初秋又遭了虫灾,逢秋粮将熟未熟之际,突然又涌来了大批的流民乱军,蚂蚱一样结伙滚到庄稼地里,将半生不熟的豆子、红薯、花生等所有能吃的东西,又抢掠糟蹋了一番。寺里贴出露布,免却了柏谷坞等几处佃户今年的秋粮佃租。
即使如此,当初既然已经答应过王世充了,所以,五万斤秋粮还得照数给人家送去才行。
如此,今年夏秋两季的粮食,已经不足以维持众僧吃半年了。
尽管寺里众僧节衣缩食,往年多年节余的寺粮虽说勉强还能再维持众僧一两年的用度,然而,面对四海动荡百姓流离,又连年歉收,朝廷兵马和几家乱兵眼下都瞄上了少林寺的余粮——自古到今,当兵就是为了吃粮。有粮就有兵马;有兵马就能得天下。粮食是四方英雄赢得天下的唯一保证。所以,树大招风的少林寺,已经面临了好几家张口借粮者,有朝廷的兵马,也有叛军的队伍,还有二三百人的强盗,有张口就是几十万十万斤的借,也有公然抢掠者。
像这样只出不进,寺院众僧的生路实在令人堪忧……
一向宁静修行的禅林寺院,一下子显得风声鹤唳起来,每晚,昙宗和普惠派出巡山的值守僧人也骤然增多了……
二更过后,厨僧觉行悄悄溜出寮舍,瞅瞅几名巡山的值守刚刚过去,几下便窜上了偏院那株高大的杨树上。
山风将树叶吹得哗啦啦作响。觉行拨开叶子,在树上的一个老鸹窝里摸到一个袋子,打开口,把怀里揣着的两个还带着体温的饼子放进袋子,再次摸索着细心数了一遍:"一个,两个……",整整攒下六个饼子了。今晚上,就可以给送给老娘和侄子了……
一想起老娘和侄子牛牛、侄女妞妞老少香甜地吃着自己攒下的这些饼子,觉行便觉着心头一阵阵的发暖。以往他往家送饼子时,老娘老是问他饼子哪里来的?他不敢说是自己每顿饭只喝稀汤省下的,只说是用自己的衣单金买下的。
觉行小心扎好了袋子口,正要溜下树时,往下一瞅,突然看见有一个黑影贴着寺院的墙根儿,鬼鬼祟祟地溜到了隔壁的粮库外。
那处偏院,除了三间临时粮库以外,另外几间库房内不过盛着些收粮所用的斗、升、斛,麻袋、麻绳,以及犁,耧,锄,耙,驴扎脖和牛笼嘴之类的农具。天已二更末了,这会儿谁到那里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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