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上任伊始便认清了城中形势。私下早与亲信说明,城中欲定,非七爪堂金龙帮点头不可。到了今年,形势格外清楚,刘大人已不断与关黑虎示好,并吩咐手下人等也多与七爪堂沟通。今日舒秀才在路上偶遇七爪堂头目周七,给他拉去喝酒,也便是此一缘故。
怎料一场吃喝之后,凭空杀出李响叶杏两人,将周七打了个半死,舒秀才又羞又气,一时气沮,在路上还怀恨于心,回到衙门被人一打岔却不知怎的忘了个干净。这时被刘大人提醒,登时白了脸,道:我我我忘了
刘大人恨道:你忘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忘了?你还想让我放你下去做官?拂袖而去。舒秀才在后边跟上,慌道:关关老大来了么?
刘大人气道:他来了,我还能有空教训你?是他座下金算盘花五。两人正往前走,忽有差人来报:南城王富状告街坊孙仲春占其房基,两人正在前头扭打。刘大人微一犹豫,道:你别来了,去那边看看!
舒秀才心中虽然忐忑,但是到底不敢违逆,便来到前边偏厅。一高一矮两个布衣汉子正鼓目相向,见舒秀才来,那矮个问道:怎么来了个先生?高个的也道:不是要升堂么?
舒秀才皱眉道:升堂?一两银子的惊堂费备好了么?
自古的官司,有理无钱莫进来。兰州城里一旦升堂,不论输赢,一两银子的惊堂费都需先交了。两个人听了,都低下头来。
舒秀才冷笑道:不升堂了?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便问地基相争的经过。
那大个子道:有什么好谈的,这个人,我已经给清了银子,他却来讹我!
那矮个叫道:什么给清了?什么给清了?你还差着二十两呢!
两人竟便在舒秀才面前推搡起来。舒秀才道:住手。两人还在推搡。舒秀才又叫:住手。两人还在推搡。舒秀才叫道:拿下!
便有两个衙役跳过来将二人分开,两个人手臂被拧住,四条腿还乱踢。那大个腿长,在小个胯上蹬了一脚。小个大叫一声,一脚飞起。脚上鞋子射出,没打中大个,却落在舒秀才怀里。闹了好一会儿,终于将两个人强按住,这才问清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那小个王富家早先于五泉山购入了几间房的地基,本待日后起新房,可是几年下来,并未动土,便于去年年初卖与邻居孙仲春。只是孙家并不如何富裕,一时凑不起全额,便分批交付。大个子孙仲春家四月动工,六月时房子已然建成,当日答允的五十两银子的地基款也陆续付清,可是王富手里扣着最后一张房契却迟迟不给,说还要再加二十两才行。孙仲春与他吵闹,王富却只说孙仲春的银子不是一并给的,过得太久,拖拖拉拉地这大半年里,五泉山地价上扬,水涨船高,这房基也已涨价二十两。
两人说话粗俗,又不懂规矩,不停彼此抢话,这么一点事,中间也吵了三四回,当真是缠夹不清,舒秀才听得头大如斗,以手支额微微叹息。这案子虽是简单,但其中也有微妙之处,谁都占些理。有心调节,让双方各退一步,那两个人却拗得厉害,均不同意。
舒秀才想了一会,终究是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道:你们两家本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往日感情想来不错,何必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撕破面皮?这件事我记下了。你们今天回去再谈谈。若是能私了,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你们明日就来打官司吧。回去把房契、地保、证人都找好。找个先生帮你们写份状子。明天再来!
孙仲春张口欲言,可是讷讷几声,终于没有说话。王富在旁边瞧着,兀自转过头来骂道:姓孙的,咱们堂上见!
那两人气愤愤地去了。王富落在后边,见孙仲春出门,忽地跳到舒秀才身边,摸出一个手帕的小包,道:各位大人买包茶叶润喉。便往舒秀才手里塞,舒秀才摊开了手,托着那小包,正色道:其实我不该收,你不该给。
王富赔笑道:大人辛苦!应该的,应该的!大人,小人也知坐地起价原是不该,可是小人老母病重,家中已无积蓄,唯有指望靠着房基多讨些药钱。刘大人那里,还请先生美言几句。他一步一拱手,退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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