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宁不知如何答对,干笑两声道:前辈学究天人,非俗子可识。那松静挺拔四字,又是何意呢?那人道:你看松生空谷临绝危岩,塔立云端下览河汉,那是何等的安闲自然,又是何等的傲岸不群?老夫一生武学,最是正大深邃,只是曲高和寡,江湖丑类反诬其为谬。嘿嘿,子之道至大,故天下不能容!说罢嘿嘿冷笑,其问又来杂了几声叹息。
慧宁听他一番诠释,已知松静挺拔之大概,不由得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前两句小僧已识大概,却不知这后两句动静随心转,虚灵两不弃,究为何意?那人斥骂道:你这小秃驴贪心不足,囫囵吞枣,一会儿行功之时,必要遭逢凶险!慧宁听他语气严厉,激凌凌打个冷战,心道:他说得不错。我此时一知半解,一会儿调息时可难保无虞。忙恭声道:前辈教训得是。
那人道:老夫只讲动静随心之理,已足够你疗伤之用。至于虚灵之妙,非你这般资质所能领悟。慧宁连连称是,肚里却想:看来这虚灵二字必是神妙无方。我且待伤势痊愈后,再诱他释解不迟。正盘算时,却听那人道:你少林内功心法中,只讲静如山岳,动似巨澜。《易筋经》中虽有收视听内,神犹雾豹,蓄灵默守,意若犀行之说,但最多只能达到形随意转,意自形生的地步。若想求得动静如一,互为根用的极境,却是不能。
慧宁听得云里雾里,仍附合道:前辈说得极是。本寺心法确实浅陋的很。那人冷笑道:少林技法自有独到之处,论及深邃博大,确也不愧为万世之宗。只是说到高渺之处,终不及老夫心经那般登峰造极。顿了一顿,又道:动静之机,阴阳之母,说之则繁,悟之则简。你不过中人之资,多言无益,行功之时,只须记住一事便可。
慧宁忙道:不知该记住何事?那人提高声音道:你调息之时,需有欲行而又止,欲止而又行之势,更要有行乎不得不止,止乎不得不行之意。须知唯静中之动,方是生生不已之动;亦唯静中之动,方是无所不及之动。我传你那四句口诀,前两句是体,后两句是用。你行功之时,务要细细斟酌。言说至此,语中已带倦意,又含混地嘀咕了两句,便不再作声。
慧宁知再深询,必会惹他不快,徒遭斥骂,盘膝坐在上面,默默回想那人所说之言。他虽非绝顶聪慧之人,悟心也是远超常人,如此冥思苦想,倒也将那人所言精髓悟出少半。他内伤本重,只因求生心切,方勉强支撑了许久,这时既有心得,哪还有暇熟虑深思?当下急不可待地潜运真息,依法施为。
约过了一柱香光景,慧宁渐觉一股热流自丹田中生出,沛沛然、暖融融,极是舒坦受用,不由得一阵狂喜,忙试着将这股暖流向上导引。他内力本就不弱,此时又得了无上心法,内息流转之际,自是更加的圆转如意。时辰不大,真气已渐渐遍布周身,到得后来,一件宽大的僧袍被内气激荡,竟向外鼓胀开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慧宁已将此股热流在体内转了数遭,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顺畅,无一处不坦荡,身子轻飘飘全不着力,仿佛凌虚浮在空中。他大喜过望,惊呼道:前辈神功,真个震铄古今,傲睨百代!小僧这个惊喜之下,不知该如何赞誉才好。
忽听那人咦了一声,问道:你说话之时,声调怎变得如此古怪?慧宁一怔,不解道:小僧声调有何古怪?那人听他说完这句,竟叫起苦来:罢,罢,罢!你任督二脉已断,阴阳二气再难分流。这可闷哼一声,愤恼无限。
慧宁万不料他会说出这番话来,霎时没了血色,颤声道:这这怎么会?言犹未了,猛觉体内生出些异样来,似有一般更为充沛的热流悄然而生。这股热流初时只慢慢涌向胸口,弹指之间,已变成了野马狂飙,直向周身各处冲去,哪还有半点羁束?
慧宁觉出体内有异,忙凝定心神,欲收摄住这股肆意流淌的狂流。谁料应法未施,这股热流已与前时那股热流撞在一处,头上登时一晕,恍如焦雷击顶,耳中也倏然轰响起来。
他遭此变故,不敢稍有迟疑,运指如风,疾点各脉交会处大穴,欲阻气窜行。那知手指刚触到身上,便被弹开,反复数次,回弹之力竟一次比一次强猛。他连点数指,皆不奏功,直吓得神魂失据,一时又哪能明了个中究竟?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马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