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书誉终于抬起了头,就看到他家的惹祸精,正咬着一只仓鼠的脖子,朝着书桌跃跃欲试。
似乎要跳下来。
宋时衍还没跳,迟书誉的太阳穴就跳了起来。
他走上前摸着猫咪的小腹把猫托起来,道:“我饿着你了?你去捉老鼠吃?”
“……”宋时衍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虚弱地喵了两声,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他看向窗台上脏兮兮的仓鼠和鹦鹉,可怜巴巴地用水绿色的眸偷看迟书誉。
就在这时,鹦鹉救场了:“饿。”
它并不会说太多的人话,这个饿,估计也是大难临头瞎说的,迟书誉听懂了他的话,也读懂了宋时衍眼里的情绪。
他拿食指戳了一下猫咪的头,道:“你要喂它们吗。”
前脚救了三花,后脚又招了一堆小动物,他的猫还真是热心肠。
迟书誉看起来并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趣,宋时衍的心放下了一半,从他怀里跳下来,就往阳台跑。
迟书誉跟在他后面,看着小猫咪颠颠地跑向阳台,半靠在玻璃门上,绒绒的爪子搭在上面,好不可爱。
“你要养它们吗?”迟书誉一边问,一边打开了玻璃门,“鸟和仓鼠可以吃猫粮吗?”
惯的,不吃也得吃。
宋时衍理都没理迟书誉的疑问,坚持往猫粮袋子旁边跑。
跑到一半,有什么叶子刮到了他的尾巴,他偏头一看,总觉眼熟,却想不大起来。
猫粮的袋子被系上了。
小猫解不开。
他索性直接垂下头,用刚长出来的尖牙撕咬猫粮的袋子。
然后就被愚蠢的人类掐着后颈提了起来。
这种掐法并不疼,但是在空中四爪乱抓的狼狈样实在好笑,宋时衍气急败坏地将爪子往猫粮的地方伸,但够不着。
嘿,真气死他了。
迟书誉的嗓音带上困倦,有些沙哑,却还是温和的。
他好像永远不会发脾气,分明是极自我的性格,洁癖重又龟毛,对猫却总是温和,甚至带了点温柔的。
他说:“厨房里有小米。”
宋时衍一下子不挣扎了。
让猫和老鼠吃小米,比吃猫粮强了不知道多少。
“但是我没空养它们,它们只能在你的房间。”迟书誉左臂抱着猫,同时弯腰打开储物柜,从里头抓了一把小米,同样放在了薄荷绿缠枝纹骨碟里。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的风纪扣没扣上,从宋时衍的角度,能看到里头的锁骨,和顺着锁骨而上的,修长的脖子。
宋时衍咽了下口水。
迟书誉的袖子随意地挽到小臂处,漏出底下漂亮的肌肉来。
宋时衍于是垂头看了一下自己又短又肉的猫爪,顺便想起了上辈子怎么练都练不出来的肌肉。
他没想到,自己成了猫,还能忍不住犯花痴!
不对,他一定是嫉妒,嫉妒迟书誉的好身材,他才不是色猫……
宋时衍心里不虞,往迟书誉的小臂拍了一爪子。
猫拍迟书誉和挠痒痒似的,他只是略垂眼,扫了一眼闹腾的猫,随手打开了一个卧室的门,里头是安装好的猫爬架,和一个粉色的猫窝。
显而易见,这是猫的房间。
宋时衍没料到,迟书誉会给他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
这待遇感情好呀。
迟书誉弯腰将盘子放到地上,转身将猫推进了书房。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让猫想办法把他的狐朋狗友带到隔壁。
宋时衍心领神会,快速跳到书桌上,叼起仓鼠往下跳,鹦鹉比仓鼠聪明,见状扑闪翅膀跳下书桌,一步一顿地跟在宋时衍后面,托着尾巴去了隔壁。
鸟和仓鼠对于吃小米没有任何意见,不一会就把瓷碟里的小米吃完了。
迟书誉抓的那把小米可不少,眼瞅着能有宋时衍每顿的猫粮多。
但他又不吃小米,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饥肠辘辘——迟书誉给他准备的猫粮全都撒了,他吃不上。
他望眼欲穿地看向干净的瓷碟,叹了一口悲伤的气,然后闻到了一股甜腥的鱼香。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手里是一根细长的猫条。
宋时衍不太吃鱼,试探性地将鼻子凑上去嗅闻,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挤出来的猫条。
好香啊。
猫猫享受般闭上了眼睛,一点一点将猫条舔干净,接着意犹未尽似的顺着手指看向迟书誉:“喵喵。”
意思是还想吃。
迟书誉食指和拇指将猫条往前一推,一点点将猫条喂干净。
宋时衍不是不知足的猫,他吃完了整根猫条,餍足地舔了舔爪子。
这时,他的左前爪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疼,他耐不住,疼得“喵”出了声。
第13章
迟书誉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小猫凄厉的惨叫声。
他以为小猫受了伤,蹲下身握起宋时衍的爪子,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小猫的爪子光洁一片,并没受什么伤。
宋时衍疲惫地缩成一团,从他手里缩回爪子,本能一般地舔着。
他的样貌太可怜也太熟悉,迟书誉默默地站在一边,他冷着脸,嘴唇发着白,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怎么会,怎么会……他一定是太想阿衍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这只横冲直撞的,调皮捣蛋的,幼小的无家可归的小猫,怎么会是他的阿衍呢。
他的眼皮叠成三层,疲惫地用手指揉了揉眉心。
猫猫像是冷极了,连叫声都微弱了,他的呼吸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分明,有一搭没一搭地传进迟书誉的耳朵里,传进他的心里。
这是他捡回来的猫,他的小猫。
哪怕他再不喜欢小动物,再厌烦养猫,哪怕他……
迟书誉的视线落在了窗外,外头星子铺了一夜,桃枝温柔地舒展枝叶,屋内仓鼠睡得东倒西歪,鹦鹉合上眼睛。
万籁俱寂。
以他以前的行事作风,他大可以当没看见这猫咪的惨样,大可以转身就走。猫咪能熬过这段时间也罢,熬不过就算,都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日头照样东升西落,而他迟书誉不会有任何负罪感,一如既往。
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冷心肠的恶毒男人。
可要是阿衍在呢,要是那个傻孩子在,一定会急迫而担忧地抱起小猫,想要付出所有去救一只不相干的小生命。
迟书誉终于收回了视线,弯腰抱起了地面上蜷缩的猫。
他不会养猫,也不知道猫咪生了什么样的病,只是将猫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
夜色无声,只有偶尔的翻书声和沙沙的写字声。
宋时衍的头搭在痛极了的左前爪上,缓慢而清浅地呼吸着。
他能感受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里,那人动作算不上轻柔,抱猫的动作也很别扭,却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仿佛濒死之际,他也曾落入过这样一个怀抱,在里头睡了很久很久。
神奇的是,自从这人抱起他,他的疼痛就慢慢减消了下来,趋近于正常了。
他贪婪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宋时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是宋时衍,并不是一只无名的小猫。
他记得那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雪下的像鹅毛那样大,一片一片往下落,落满了宋时衍纯白色的羽绒服。
他正下课,和朋友商量着周末去哪玩,喜欢的歌星开了演唱会,要不要逃课去听。
就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细小的猫叫。
他挂了朋友的电话,循着猫叫声找到了虚弱的小猫。
那小猫应该是只三花,还没断奶,体型特别小,说是在叫,其实不过是嘤咛。可宋时衍就是听到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三花捧起来,却并不敢一直捧着——宋时衍身体不好,冬天穿的再厚也时常手脚冰凉,他又不爱穿秋裤,那手估计比小猫的身子还冷。
可是他孤僻,在学校没什么朋友,自己一个人在校外住,也找不到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