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如被丈夫殴打,又护不住孩子,离婚又离不掉,整日以泪洗面。
她再也不会去街上买一个气球递给儿子,再也不会拉着小小的宋时衍去看琳琅满目的商品,再也不会朝着宋时衍笑了。
宋时衍想着想着,心脏疼到麻木。
他那些不堪的,难以启齿的,不为人知的童年,明明早该埋藏于记忆之中,再不为人知。
烤红薯的香气冒入鼻尖里,熏走了宋时衍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泪意。
隔着薄薄的雾气,迟书誉在朝着他轻快地笑。
“这个很好吃的。”迟书誉递到他嘴边,“发什么呆呢。”
是啊,发什么呆呢,宋时衍接过烤红薯,张开嘴咬了一口,甜的,一如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有人请全班吃了烤红薯,还给他留了一张稚拙的,明显就是故意写的乱七八糟的字条。
对啊,发什么呆呢。
他现在,幸福得要命。
第34章
迟书誉怕他吃饱了没法吃别的,烤红薯只买了一小个,宋时衍吃了一会就吃完了。
他将垃圾整理好拎着,看向迟书誉,睁着大眼表情很乖,也不说话。
迟书誉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垃圾袋,要被他萌死,问:“还想吃?”
宋时衍点了点头。
“别吃那么多了。”烤红薯饱腹,迟书誉怕他很快吃饱,两个人相处时间打折扣,编了个其他的理由,“待会想吃别的怎么办。”
“哦。”宋时衍这人贪,吃什么都得一次性吃足,今天又发生了太多事,兴致不太高,低低地回了一声,不太想搭理迟书誉。
迟书誉:“……”比起相处时间打折扣,他更怕宋时衍不开心。
行行行,吃吃吃。
他握住宋时衍的手,宋时衍偏头没好气地看他,就买一小个,怎么够他吃的!
“祖宗,咱得往回走,烤红薯在最前面。”迟书誉退让一步,叹口气,“怎么跟猫似的,一不如意就发脾气。”
嘿,他当了那么长时间的猫,染了一身坏脾气,不喜欢就丢掉好了。
当猫的时候也没见迟书誉对小鱼不耐烦,怎么现在还对他不耐烦。
“那不吃了。”宋时衍更不开心了。他不想走回头路,“待会要是还有,再吃吧。”
“好。”迟书誉随他心意,他们来的这个商业街叫盛元广场,盛元广场旁边的小吃街叫一二五小吃街。
宋时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名字,一回头看到偌大的一二五三个字,皱了皱眉:“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名字?”
天才轻咳一声,把这祖宗的头掰回来,手指往前指了一下:“你要不要吃糖葫芦。”
“甜。”宋时衍牙口不好,普通的糖吃点就算了,糖葫芦对他来说太甜了,他一次最多吃半根,剩下的只能丢掉。
“你想吃吗?”迟书誉问他,“想吃就买。”
“待会浪费了。”宋时衍摇摇头,“也不是很想吃。”
宋时衍不想吃的东西,看都不会看一眼,也不是很想吃,翻译过来就是有点想吃。
至于有点想吃,那就是该买,买回来尝尝也该买。
迟书誉不由想到他家猫祖宗,看到小鱼干的时候高贵冷艳的跟什么似的,等他一走,吃得比谁都香。
小贩抱着葫芦架,上头草莓的,山楂的,番茄的三五成串,甚至还有杨桃和苹果片。
“吃什么口味的?”
“都行。”宋时衍眨着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杏仁,里头亮晶晶的,像糖葫芦的糖衣。
都行的意思是都想尝尝,但确实也吃不下那么多,迟书誉选了一根种类最丰富的。
宋时衍小声说了句“谢”,然后伸手要接糖葫芦。
迟书誉不给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帕,包住糖葫芦的签子,才递给宋时衍。
这手帕有点眼熟。
白色的,但是布料很旧,能看出用了好几年,一个角上绣了个橘色的迷你小猫,正缩着脑袋打瞌睡。
呃。
他好像,是确实,丢过,这样,一条手帕。
宋时衍肩膀一抖,更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这人怎么这么缺德呢,还偷他手帕。
他握着手帕的手指发紧,轻轻咬了口糖葫芦上面的糖壳,最近天冷,糖很硬,咬进嘴里嘎嘣一下,便碎成了糖片。
甜的。
他歪头看迟书誉,还是忍不住问手帕的事:“你还随身带手帕?”
迟书誉仿佛毫无所觉:“以前没这个习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
“你看这猫多可爱。”他对上宋时衍的眼睛,笑着地问他,“好吃吗?”
这是转移话题,拒绝讨论的意思。
宋时衍只好压着一腔难受,死死盯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手帕:“好吃。”
这两个字咬牙切齿,简直要把糖葫芦咬碎一个洞。
这手帕虽然失而复得,待会还得“物归原主”,宋时衍简直要气笑了。
他还不能笑,他还得装,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不是,凭什么啊?
宋时衍吃着吃着,又想起了那个眼熟的钢笔。
三千八百块,三千八百块,三千八百块!他辛辛苦苦攒的三千八百块,迟书誉说偷就偷,哎不是,要不要脸啊?
他当时还给迟书誉找补,觉得这人不可能拿一支钢笔,肯定是自己买的。
自己买的,买什么啊?
他怒气冲冲地将糖葫芦放进嘴里咬,嘎嘣嘎嘣吃了一会,吃完了半根。
还想往下吃的时候,迟书誉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糖葫芦:“别吃了,要牙疼的。”
宋时衍牙一点都不疼,他心口疼!
他劈手要夺过糖葫芦,迟书誉低头咬了一口,对着他刚才咬过的地方。
他的嗓音低沉,轻笑一声,逗小动物似的挑眉:“我咬过了,你还吃吗?”
宋时衍:“……”他必然是不吃的。
这茬也算是过去了,迟书誉吃东西很斯文,但又快,不一会就把剩下的几颗吃完了。
“你也喜欢吃甜的吗?”宋时衍看着他吃,总觉得不符合他的画风。
迟书誉上中学的时候,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长相帅气,学习成绩好,性格不算开朗,但对人对事都很有礼貌。
工作了以后,照样是南城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冷漠沉静,哪里有这么有烟火味的时候。
“还行吧。”迟书誉收好手帕,往宋时衍口袋里一塞,剩下的垃圾装进烤红薯的袋子里,“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那当然。
宋时衍四处张望了一会,找到了目标。他指着面前卖糖人的摊子,笑眯眯:“他可以画小猫吗?”
“可以吧,你去问问。”迟书誉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很喜欢小猫吗?”
很明显的事,有什么好问的……宋时衍不理他,快步走上前。
做糖人的老头正坐那打瞌睡,案板上的糖人画了一半,糖凝固着,宋时衍凑近一看,是一只精巧的蝴蝶。
“嗨。”宋时衍毫不客气扰人清梦,问道,“糖人怎么卖呀爷爷?”
那老头被从梦乡中叫醒,先是气得咿咿呀呀骂了一串听不懂的怪话,紧接着突然愣了一下,眯起眼打量着宋时衍:“你多大了?”
为什么要问他年纪,宋时衍愣了一下。
他现在的年纪确实很奇怪。
这个问题问得宋时衍不知所措,如果是迟书誉问也就罢了,偏生这老头的态度怎么看怎么奇怪。
他不太想回答,抿唇道:“怎么了?”
“李代桃僵。”老头说完这四个字,又不理人了,拿起做糖人的勺子往案板上一浇。
糖凝固了,没掉下来,老头有点尴尬地扯了扯胡子:“你没看见。”
宋时衍不明所以,见老头不追问了,放下心来乖乖点头:“嗯,我没看见。”
他这么乖乖答了,老头反而不开心了,他哼唧一声:“没看见就没看见,有什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