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破罐子破摔了(6)

2025-10-15 评论

  他走近了。

  从头到脚地细瞄林砚生。

  林砚生被看得浑身发毛。

  这是谁?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他?

  另一边,罗耀山已沉下脸,不快地问:“你跟踪我?”

  陌生男人视线只盯住林砚生,藐嘴:“谁让你那么奇怪,一大早起来,像个黄毛小子一样挑衣服,还以为你要见哪个不得了的美人。结果就这?罗耀山,我看你是山珍海味吃腻了,什么咸淡都想尝一下。”

  林砚生:“……?”

  顷刻,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事情轮廓。

  老天爷啊,他这是被当成罗耀山的情人了吗?!

  他一介老实人哪遭遇过这种场景。

  他立即涨红脸。

  刚要申辩。

  罗耀山先喝止:“闭嘴。”脸色阴森。

  连林砚生一同吓得噤声。

  空气逐渐凝结。

  真尴尬。

  “小伙子,你误会了。我是罗老板的朋友。”还是林砚生先开口,嗫嚅地,“我对罗老板只有尊敬和感激。”

  林砚生平生第一怕惹麻烦。

  感情之事最说不清。

  他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放在桌上,知趣地说:“罗老板,真是给你添乱了,对不住。”

  “怎么会?该我道歉才是。”罗耀山起身送他,略过伫在桌边的男人。

  林砚生头皮发紧。

  到门外,他看一眼那个年轻男人,满脸还写满不服气,他干巴巴地劝:“他一定是极喜欢你,所以连我这样不起眼的人,他都会对我吃醋。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罗耀山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这时。

  斜刺里一个声音插入。

  “叔叔。”

  秦舜自始至终等在外面。

  他上前一步,隔开林砚生和罗耀山,稍稍俯身:“叔叔,回家吗?”

  .

  一到家。

  秦舜马上去拧冷毛巾:“叔叔,擦汗。要洗澡吗?我早上储了水。衣服换下来,我去洗。”

  自回来以后,阿舜像个专业管家,巨细无靡地照顾他生活。

  今天不知为何。

  动作烦躁。

  秦舜冷不防地说:“叔叔,那两个男人之间,实在有些奇怪。”

  心兀突一跳。

  他说:“静坐常思己过,闲时勿论人非。”

  “——他们是不是男同性恋?”秦舜问。

  “你从哪知道的?”林砚生如遭雷击,冲口而出。

  “报纸上看来的。”

  “无良媒体,毒害儿童!”

  林砚生真不想说这件事,总觉得,像是某种怪物。

  但他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谴责,毕竟君子之道讲究中庸。

  敬而远之就是了。

  “叔叔,我想象不出来男人和男人要怎么在一起。”

  “你想这事干什么?不要什么都好奇!别问了。”

  是夜。

  林砚生又在赶稿。

  秦舜坐在一旁,为他校字。

  分工合作,颇有默契。

  至十一点多。

  秦舜提醒叔叔快要上床时间。

  “还早。”

  他头也不抬。

  十二点了,笔一直不停。

  屋里仅亮着书桌上一盏灯。

  秦舜从墙角黯处,看着林砚生伏案写作,佝着身子,睡衣本来就是廉价布料,洗过太多次,洗至薄的透明,隐约透出瘦的骨节都微微凸出的背部。

  着实寒酸。

  却总让他怎么看都觉得悦目。

  与他凡事都有计划不同。

  林砚生有时写起来没完没了,劝也没用,还会振振有词地说:“怎能停下来?感情一旦出现,就得写到结局才行,不然,我心里就不舒服。”

  他又记起他问林砚生,他们是不是男同性恋?

  林砚生说,别问。

  秦舜走上前去,直接拿起灯:“很晚了,叔叔。”

  林砚生懵住。

  不过先前已经挨过骂。

  被亲人关心也常是一种幸福。

  尽管艰苦,背着债,但他对重新安稳下来的生活并无异议。

  只要还活在世上,总有一日会迎来转机。

  两个月后。

  报纸头条以加大红字印刷着:融城政府公布九龙城寨清拆计划,拟投入27亿补偿金,原居民可选公屋安置。

  看。

  这不就透过气来了?

  林砚生立即响应。

  拿到赔偿款,第一时间还清所有欠债,还够另买一处房产,剩点余钱。

  .

  寒来暑往,晴雨风霜。

  眨眼四年过去。

  又是一年春。

  “林老师,再见。”

  年幼的孩子们纷纷说着,下课离开。

  门边竖挂一个小小招牌:林砚生书法教室。

  他招收幼童,教授启蒙书法。

  白天上课,晚上写作。

  孵在小窝里面好不安逸。

  搞好卫生,又去晒衣服。

  楼下一阵扰攘。

  他看到放学后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

  其中有个男生格外的高而英伟,身边围附着几个女孩,遥遥飘来一串笑声。

  年轻真好啊。

  林砚生想。

  只需要站在那里,说说笑笑,就令人身心为之清新。

  青春期的阿舜桃花运旺盛。

  他常和罗耀山抱怨,新才装的电话机,天天响不停,都是找阿舜的。

  秦舜的十八岁生日和毕业大考撞在一起。

  正在关键节点。

  秦舜一进门,坐在玄关换鞋。

  林砚生:“阿舜。”

  “什么?”

  “我有事要说。”

  “叔叔,我没有交女朋友。”

  “不是这个!”

  秦舜转过头,“那还有什么事?”

  林砚生怔怔看他一会儿,又说:“算了,你先写习题,考试要紧。”

  他回到既做书房也做教室的屋子。

  铺一张宣纸,写书法。

  秦舜忍不住多看两眼。

  林砚生的手骨节修长,不粗不细,握笔的姿势尤其漂亮,可作模范,清雍优雅。

  但他最想看的,还是林砚生低头时的模样。

  叔叔下发际线的发梢总是修剪得十分清爽,簇齐的绒绒碎毛。

  后颈露出一小搭皮肤,很白,是那种缺乏性/激素,轻青的、半透明的白,如陈放过久的玉,缺乏抚养。

  抄了一遍《心经》。

  去找秦舜。

  秦舜正在解数学题。

  林砚生握着门边,深吸一口气,说:“阿舜,那个,我最近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姓张的阿姨。她和我差不多年纪,有两个女儿。我想,后天请她过来吃饭。可以吗?”

  秦舜死死低着头。

  一个惊颤贯彻全身。

  钢笔笔尖折坏。

  “咔。”

  漏出的墨水洇污了纸面。

 

 

第6章 

  前天,林砚生向罗耀山吐露了烦恼。

  “为什么需要那小子同意?”

  “我把他看作我的亲生儿子。”

  罗老板淡定呷茶,“你不是天天夸他懂事?懂事的话,就该欣然接受。”

  可是、

  唉。

  果然——

  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那么多年,林砚生一眼看出秦舜并不为他的喜讯而高兴,尽管并无表情。

  秦舜转向门口,抬头,不客气地问:“您要再婚吗?”

  太直接了。

  林砚生哗地脸红起来,“八字还没一撇。”

  “顺利的话会结婚吧。”秦舜坐在那一动不动像个泥偶,理智分析,“等我申到大学,可住在宿舍,这里便让出来给阿姨的女儿住。”

  林砚生即刻回答:“不,不,我会为你留着房间。”

  秦舜搁下笔,“您还是考虑实际吧,叔叔。您这个年纪,收入不稳定,还带一个拖油瓶。只有这两室一厅的公屋能拿出手,不然人家为什么要看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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