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缺点,或许在那人看来也是相契合的参差。
但,事实就是,以求偶的标准看,女人并不会觉得他英俊、强壮。
他是个乏善可陈的男人。
“都快考试了,你去读书吧,我来收拾。”
林砚生说。
秦舜颔首,侧身。
让出容一人经过的空间。
但厨房过于窄小,难以避免,他的肩膀还是擦撞在秦舜的胸膛。
林砚生感到压力。
秦舜在看他,落在他后颈的视线似轻咬一下。
这小子的脊背是何时长得如此阔厚,简直遮天盖地,只需一个念头,伸出手,就能完全把他压制住。
他想。
第一次想。
难怪在自然界,当幼年雄狮一长成即会被赶出狮群。
这两年,他偶尔也会有种说不清的异样感,原来,是无可避免的,共生在同一片区域所产生的雄性对雄性的威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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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
秦舜结束考试。
那天下午日头极好。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郁郁蒸蒸,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渗下,在地面,汇成一个个跳跃的亮斑。
“无论成绩怎样,尽力就好。”
“嗯。”
“过两天就是你成年生日。你打算请几个同学?我订座位。”
当天晚上。
林砚生郁闷地和罗老板说:“你猜他怎么说?”
罗耀山:“他一定让你别破费。”
“你怎么知道!”
“哈哈,那小子哪舍得让你花钱?”
“但怎么可能不办。你说,别人家的小孩都是被疏忽一点就要哭要闹。我有时觉得阿舜过于懂事,唉,缺乏童真,不够可爱。”
“林砚生,你以己度人。你自己小时候因为父母忘记你生日,在天台上躲起来哭,就觉得天底下所有小孩都这样。”
“有这回事?我不记得了!”林砚生脸红地说,“我们现在是在说阿舜。”
罗耀山老神在在:“我看现在的小孩也难做。讨要东西就是任性,不要你又嫌弃他冷淡。而且,我看那小子早就失去童年。哪有孩子敢跑去混社会?还混得有模有样。我看他生来是个亡命之徒。”
林砚生听得一愣一愣。
回过神,他不爽起来,护犊子地说:“胡说!阿舜一向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他在学校是优等生。”
总之。
他请罗老板通融,在其酒店订一桌席。
罗耀山生意越做越大。
上个月,刚为新开的西式酒店剪彩,林砚生没去过,听说金碧辉煌像王宫,预定爆满。
对罗老板来说,这是小事。
他随口答应。忽然问:“你自己呢,好事将近吧?”
林砚生:“我什么?”
罗耀山:“你不是和新女友进展顺利?什么时候结婚,我送你一桌酒席。”
林砚生顾左右而言其他。
他搓着裤子边,尴尬地:“我想来想去,眼下实在不是好时机。等到阿舜正式进大学再说。”
这话半真半假。
他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哪时才愿意定下来?”
罗耀山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女人。”
“诶?”
林砚生说:“和男人也可以稳定啊。这是你的私事,我指指点点也确实不好,但是,你换伴侣也换得太频繁了,不累么?”
罗耀山定定地望住他,忽地淡然一笑,“不累。我喜欢美人,各式各样的美人。收集他们是我的乐趣。”
风流到这种程度,反而显得服帖。
林砚生:“……”
无话可说。
很快。
秦舜的十八岁生日那天——
作者有话说:
还是20个红包。
第8章
这一整月,林砚生都忙得不可开交。
考试结果出来:
秦舜报考的四门主课、三门副科均取得Grade A,是近十年来唯一的7A状元。
报社、电视台等媒体连番上门来采访。——寒门出贵子,自古以来是人们乐见戏码。
更何况,这贵子相貌不俗。
连带着林砚生也跟着被些多菲林照射。
记者问他,有何教育心得?
他想,鹄不日浴而白,天鹅无需每日沐浴即可保持羽毛洁白,他几乎什么也没做。
秦舜还是孝子模板。
专访中,他说,打算报考医学,未来最好自立门户,开诊所,最终赚够钱买个好宅邸,给叔叔住。
于是人人夸林砚生幸运。
他去出版社交稿,都被拉住艳羡,好似他种下一棵金子树,终于结果。从此高枕无忧,只要躺在树下,等金子掉落怀中。
一个两个人不知都从冒出来贺喜。
林砚生脸皮薄,筵席宾客的名单改了又改,最后一桌变六桌。
校长知他们家境不宽裕,牵线一位富商介绍给林砚生:“……秦茂林秦先生读了报纸,为秦舜的故事所感动,想要资助他学业。他想约秦舜吃顿饭,后天早上十点在某私人沙龙见面好么?”
“秦、秦茂林先生?!”林砚生惊呆,差点咬舌。
毋庸置疑,秦茂林所掌舵的秦家是屹立于融城的几大豪门之一。
融城所有行业,上自衣食住行,下至娱乐灰产,秦家处处有掌控。不仅如此,在海外亦有巨额遗产。
这样的人怎么会特意要见秦舜?
胆小如林砚生,不觉得天上掉馅饼,反而担心。
幸好他有个罗耀山能咨询。
罗耀山听他唯唯诺诺地问完,笑了,信口一说:“都姓秦,说不定秦舜是秦茂林的私生子。”
林砚生瞪他。
胡说,秦茂林是个糟老头子,长得和他家阿舜不像!
罗耀山:“好吧,好吧,我不开玩笑了。别急嘛。每次一说到和那小子有关的事,你就急得团团转。起码就我听说,他没有同性恋的爱好,一直只喜欢女人。”
“你觉得我是否该答应?”
“不该。”
林砚生又急了,“为什么!要是阿舜错过好机会怎么办?”
“喏,”罗耀山如有所料,“你看,你这不是都想好了。”他点了一支烟,一口没抽,烧成灰的半截这时才抖落。
落地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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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约会就在秦舜十八岁当天。
他本来预定早上去做家教。
这是考前就计划好的暑假行程,穷人的生活就是一本账簿,要计清一毫一厘,少一日就少二百元(未涨价)。
林砚生只告诉他:“我把上午空出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秦舜问也不问,说好。
看他这般乖,林砚生倒不满起来:“你不问问去见谁?我把你卖了怎么办?”
秦舜点头:“那叔叔记得将我卖个好价钱。”
林砚生啼笑皆非。
“所以是谁?”
“大概,算你学业的资助人,看重你才华。”
当时的秦舜志得意满,他没怀疑。
他看见叔叔带着一丝落寞地低下头,从上方角度看去,光落在脸畔,有种难以言喻的清秀白皙。
“……我想过了,你读医未来想必要赴欧美深造,费用不赀,我、只靠我不知能不能负担得起。”林砚生说。
叔叔真是娃娃脸,看着好可欺。
他想。
最近都接受许多次采访了,叔叔还是不适应,完全无法应对自如,每次结束满头是汗。
林砚生绝不能算在温室中长大。
但他有他的小世界,老老实实,躲在水门汀的缝隙寻生存并不难。
只要不出来,他就一切平安。
没关系,往后对外他来。
只是不知怎地。
秦舜像旁听自己在说:“你找别人帮忙,不怕罗老板不高兴?”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