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风无奈地从鼻子里哼出一阵微小的怨气。
在塞缪尔开车的时候,他为了表示自己的情绪,扭过身子背对着塞缪尔,趴在窗户上,百无聊赖地扫过路边一棵棵树、一粒粒台阶。
贺松风又回到了艺术品展览馆前,塞缪尔下了车把车钥匙丢给迎接的经理,他绕过车身将贺松风挽了出来。
塞缪尔拉着贺松风挤到人群的中心去,主动向交际中心的成熟男人问候。
“Lambert叔叔,您终于结束度假休息回来了,我的母亲总记挂着您,想让邀请您去喝一杯下午茶。”
名叫Lambert的男人,一个成熟的混血男性,和塞缪尔的长相有相似性,但却给人两极感受 。
如果说将塞缪尔和Lambert比作酒。
塞缪尔是危险的四洛克,同时含有高强度咖啡因、酒精和兴奋劲。那么Lambert就是醇香的红葡萄酒,经过岁月的醒酒,更加的沉稳厚重。
“我的叔叔是全美顶尖收藏家,与他结交,哪怕你只是画一条线,你仍将成为全美最优秀、最年轻同时也是最漂亮的艺术家。”
塞缪尔右手搂住贺松风的腰,在耳边压低声音。
贺松风上前主动自我介绍,但Lambert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后,转头走到另一边同他认为配得上的对象,进行交流。
但显然,Lambert对贺松风不感兴趣。
甚至是瞧不上。
贺松风的手尴尬的半悬空中。
收回的时候,嘴角不高兴地耷拉。
这是第一次贺松风的魅力失效,以前就算有人不喜欢他,也会因为他这张脸在他身上多停留几分钟。
塞缪尔揉着贺松风的嘴角,揉平了,安慰道:“我的叔叔是个好人,我会帮你的,你一定可以成为这座城市,甚至全世界范围内最权威的名媛艺术家。”
贺松风点头,附和:“然后为您增添光彩。”
塞缪尔哈哈笑,直白地贬低贺松风:“是啊,你现在最重要是配得上我。”
塞缪尔托举贺松风的原因是那么的刺耳,仅仅是因为现在的贺松风身份配不上他。
寒暄进行了大概十五分钟,交流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秀场。
一场巴洛克的服装走秀正在大厅螺旋式阶梯进行,音乐舒缓,高挑的模特面无表情地从阶梯上缓缓走下来,衣着裁剪夸张 ,材质采用大胆,非常前卫的一场元素秀。
贺松风和塞缪尔坐在最前排,能直接看到那些衣服的所有细节。
贺松风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衣服上,而是在场景布置、视觉设计上。
看秀的人的注意力同样也不单单是在衣服上,还有塞缪尔先生身旁这位特殊的美人。
贺松风的容貌在这座城市的名利场已经小有名气,这是他第一次以金发造型出现,于是引来更多好奇、追捧的眼神。
当时尚杂志的照相机对准他时,随着那一声咔嚓惊起,贺松风的颈椎就像被生生从皮肉里拔出来似的,完全瘫软在塞缪尔的怀中,瑟瑟发抖。
塞缪尔抚摸贺松风的金发,却没能减轻办法贺松风的战栗。
塞缪尔熟练地脱下外套 ,蒙在他这只容易应激的可爱小宠身上,轻拍身体,低声安抚:“只是拍照而已……只是拍照而已……”
旁人递过来疑惑的眼神。
塞缪尔宠溺地耸肩,解释道:“Angel是只很容易受惊的小兔,照相机的快门声会使他呼吸困难,甚至晕眩。”
身旁的人听完,发出怜悯的感叹:“Poor Angel。”
好可怜的Angel。
走秀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这期间贺松风因为艺术史的专业缘故,又怕又想看,在战战兢兢里,忍着强烈的反胃感,咬牙坚持看完正常。
看完,他想他的下一次学年论文有着落了,大概明白准备一场展览需要做什么准备。
秀场结束后,便是长久的寒暄,端着一杯酒从这里到那里,挨个问候。
塞缪尔在名利场的位置不低,只有几位年老位高的长者需要他主动问候,其他时候都是旁人陪着塞缪尔拉近关系。
贺松风只用挽着塞缪尔的胳膊,浅浅的微笑。
听那些人夸赞Angel美丽温顺,夸赞塞缪尔的眼光好会训人。
只可惜Lambert先生已经不在这里,贺松风有些失落。
一个侍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塞缪尔身旁,说了几句悄悄话。
塞缪尔收敛表情,立刻扶着贺松风向外走去。
又一次坐上车。
贺松风又一次无聊地数到底有多少棵树从他眼前闪过。
等贺松风数到第三百二十八颗时,车子停在一家高档日式餐厅外。
这家餐厅需要提前三天预约,邀请会员制的同时,用餐前还需要更衣。
贺松风一边被请进更衣室,一边嘀咕事多,他忙着嘀咕的时候,忽略了头上那个女士更衣室的图标。
等贺松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了。
浅紫色的和服上纹着许多白色几何形状,穿插着短且直的线条,像烟花一样在衣摆绽放。
负责打扮贺松风的侍者,特意取来一捧硕大的紫藤花装饰在贺松风的浅金色发圈上。
贺松风绝望地一再摆手拒绝,并且强硬地表示自己是男性,是boy,是man。
结果对方直接用着晦涩难懂的日式英语甩来一句:不好意思,我不会英语。
杀死整场对话。
贺松风世界的天塌了。
他可以接受被物化摆弄,却怎么也无法接受从男生变成女性。
别扭了好久好久,他看着镜子里的漂亮女生,在木质推拉门外塞缪尔的催促声里,难为情地走出更衣室。
由于和服腰胯的设计,贺松风甚至无法放开走路,只能小步子拘谨地挪到塞缪尔面前。
他扯了扯塞缪尔的黑色短褂和服的宽大袖口,开始打小报告:“塞缪尔先生,那位侍者以不懂英语为由,逼迫我穿上这件衣服,实在可恶。”
塞缪尔的耳朵选择性聋掉,他捏着贺松风的下巴,感叹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啧声。
啧得嘴皮子干了,才从喉咙里干哑的挤出一句担忧:
“Angel,我已经开始担心你被Lambert叔叔抢走这件事了。”
塞缪尔护送贺松风来到吃饭的地点,有专人为他们拉开木门,请入其中。
已经入座的成熟男人抬头看去,目光首先锁定在紫藤花坠下扫过的那张漂亮脸蛋上,然后才是他那位侄子塞缪尔。
塞缪尔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Lambert的眼睛已经开始长在贺松风身上,而塞缪尔是小辈,对方的觊觎甚至是可以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塞缪尔在场,贺松风不敢回应,只是害羞地藏在背后。
直到塞缪尔挽着他入座,示意坐下,他才会有所行动。
在塞缪尔的规训里,饭桌上的Angel只需要坐得规矩,将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头颅微微压低,做一个被主人炫耀的完美无瑕的美人摆件。
被调.教好的美人,没有理由不成为抢手货。
对面的成熟男人主动向贺松风伸出友好的问候,他用流利的中文表示:
“你可以叫我Lambert,但我有中文名,窦明旭。”
贺松风没有回应,而是侧头等候主人的命令。
塞缪尔意识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要特意用中文?听不懂,是不是在说很危险的话?
他已经开始后悔带贺松风来见Lambert叔叔。
他害怕炫耀到最后的结果就是金丝笼里的小鸟被强行撬开掳走。
塞缪尔代替贺松风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直接把好意推回去:“叔叔,这是我的男朋友Angel,不久前你见过的。”
窦明旭重复了一遍“Angel”,饶有意味地看着贺松风。
塞缪尔不允许叔叔选择性耳聋,又一次强调重点:“没错,Angel是我的男朋友。”
贺松风耳边的紫藤花轻佻飘摆,他的眼珠子也开始不安分地转动。
第52章
塞缪尔回过头, 发现这些攒成团如雨线的紫色花朵、绿色藤蔓遮住他的视野,让他没办法直接看到贺松风那张漂亮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