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点在贺松风的鬓边,贺松风垂下眼皮, 允许塞缪尔贴近他,帮他拨开这些小巧、漂亮的紫藤花。
贺松风在塞缪尔动作的尾声抬手,轻柔地拢在塞缪尔的手背上, 领着对方将动作延续, 这一长串花朵塞进发缝里,让这一切都尽善尽美,符合塞缪尔的想法。
两个人的手指贴在一起,暧昧地拨弄柔软头发的缝隙, 在无数的缝隙里找准一个位置后,径直地插进去。
手指笔直地一再往深处进,留下一些东西后,便抽手离开。
若隐若现的紫藤花簪在贺松风的发圈里。
浅金色头发的轻飘飘, 被恰到好处的颜色与花纹压出不轻不重的存在感,乖巧安静的存在于男人们的视线里。
贺松风不争存在感,只在男人们看过来的时候,给出自己毫无力量感的美丽。
“Angel,今天有参加秀场吗?”窦明旭询问。
“有的,叔叔, 他那时向你主动问好,你忽略了他。”
塞缪尔的手臂贴着贺松风的手臂坐下。
这时, 侍者敲门, 等候片刻开门进入,跪坐一旁,低头为三人送茶, 平稳地推入桌面。
“嗯?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你在场吗?”赛明细又一次把问题抛到贺松风身上,主动问他,而不是问塞缪尔。
“有的,叔叔,我确信你无视了他。”
塞缪尔不满地立刻抢答。
窦明旭的表情在塞缪尔两次抢答里沉下来。
他的眼睛因为混血的缘故,是棕黑色的,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地阴晴不定。
这抹阴沉,清晰地擦在塞缪尔清澈明亮的绿瞳里。
“塞缪尔,我知道你想为你的情人装裱身份,但如果她只是一枚不会表达的装饰品,就展示不出任何价值。”
窦明旭端起来的茶杯底在这时不合时宜地撞在桌上,像警报响起。
塞缪尔挺立张扬的背展骤然收敛。
他的头颅被茶杯底压下来,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攥成拳头,不服气却又不得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勉强道歉:“您教训的是,Lambert叔叔。”
他的拳头越攥越紧,脸色也一并铁青,嘴角边的肌肉不服气地抽动。
暗暗地怒意,从掐紧的指缝里渗透出来。
“So……你对今天的秀场有什么想法吗?”窦明旭看向贺松风。
贺松风则立刻看向塞缪尔。
塞缪尔的状态并不好,完全地沉浸在被窦明旭当众打脸、丢脸的气愤里。
贺松风侧头靠向塞缪尔,他的背压得比塞缪尔低,几乎要趴下去了。
他的两只手无助地叠在塞缪尔的拳头上,做小伏低地贴在塞缪尔的臂弯里,轻声询问对方意见:“塞缪尔先生,请问需要我回答吗?”
塞缪尔那点虚荣的男子气概和主人风范,很快就在贺松风的无助弱小衬托下,迅速重振旗鼓。
他大方地表示:“叔叔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
“是。”贺松风轻轻点头。
“Lambert先生,我认为今天的秀场并不非常完美,无功无过的平庸,甚至在视觉传达设计方面是失败的。“
窦明旭起了兴趣,正襟危坐地请教:“哦?为什么?”
窦明旭的问题直接问到了贺松风的专业。对于艺术史、艺术风格那些事情,他已经可以做到手拿把掐。
甚至他的小组作业就是在书面策划一场艺术展览。
贺松风深吸一口气,组织了大概半分钟语言,在脑袋里快速过了一遍接下来要说的话,才开始认真地讲解:
“服装品牌方服装风格类属于十七世纪欧洲流行艺术——巴洛克风格。其风格特点是宫廷式夸张的奢靡华丽,该风格上接文艺复兴风格,下接洛可可风格,是一个操作空间极大的风格。它在作画上更要求画面线条大胆,奔放动感。”
“我想今天的秀场布置还是过于内敛。应该更适合现代艺术里的结构主义、抽象主义以及波普艺术,简约但又足够时尚。”
贺松风的话语流畅清晰,说起话来也是自信和从容的。
完全没有他在塞缪尔身边时那股唯唯诺诺的怯感,叫人产生了陌生。
贺松风问出自己的困惑:“所以为什么会这样?衣服明明都设计的非常惊艳漂亮,为什么会选址在一个偏向现代艺术的美术馆?是资金短缺还是交流不够及时透彻?”
贺松风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这里完全是他的专业领域,而他也越来越自信。
也让窦明旭对他的兴趣越发浓烈。
因为Ta是一个聪明、漂亮的——“特殊-女人”。
而窦明旭是个直男。
塞缪尔则开始用手指敲点贺松风的大腿,示意他不要过分表现自己。
收到提醒的贺松风立刻收住,恢复了不久前的温顺。
他双手捧起杯子,无声无息地抿下一口水,连咽下的声音都小心翼翼地隐去,生恐惊扰桌上二位。
确认贺松风不会再继续表达后,窦明旭才慢悠悠地接了话茬,微笑着反问:
“想知道吗?”
喝水的贺松风动作一顿,但碍于塞缪尔,他只敢抬起眼睛,用这双蒙了茶水雾气的泪汪汪眼睛,无声无息地眨了两下眼,当做点头。
“品牌方的视觉总监因为商业贪污落网了,刚抓住。”
说完,窦明旭自己都没忍住,发出吭哧一声笑。
确认窦明旭和塞缪尔都在笑,贺松风才敢把压住的笑意以陪着的名义笑出来。
然后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这种等级森严的酒局就是麻烦,又要照顾塞缪尔的大男子主义,又要兼顾对向客人的情绪。
叩叩——
侍者敲响门扉以作提醒。
给了约莫三五秒的反应时间,门外的人才推开门扉,将桌上茶具调整位置,为桌上两位男人端上清酒,同时又有新的侍者进入,跪坐角落送上第一盘开胃菜。
没有任何介绍,做完自己分内的事情后,迅速地离开,将私人空间重新交给主人们。
少少的漂亮饭,饿饿的漂亮人。
一碟子半口就能吃下的开胃前菜,遵循规矩,要等上窦明旭确认开始用餐后,才能食用。
那两个男人一杯清酒,就着一些家庭问题,絮絮叨叨好一阵。
贺松风偷偷在塞缪尔的大腿写下两个中文字,表达自己的不满。
【坏】【人】
塞缪尔抓住不乖的手指,从对话里分出短促的安抚眼神,轻拍手背。
虽然他不懂中文,但他懂贺松风小发雷霆的脾气。
塞缪尔手掌摊开,五根手指斜着指向洁白的碟子,并询问:“Lambert叔叔,您认为今天的餐品如何?”
“不如让Angel评价?”窦明旭做出请的手势。
贺松风终于决定不再压抑情绪,把挤压的大大脾气,通过细窄的嗓子眼,小小地爆发出来:
“没吃到,不知道。”
没有敬语,没有体面话。
贺松风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姿态,但是表情已经委屈地垮下来,微笑被饥饿的胃口吞掉。
窦明旭的眼睛半眯,掩盖瞳孔里过分聚焦的凝视,他的嘴角不自知地翘起,以至于需要手掌握拳,掩在嘴角边假装咳嗽。
塞缪尔也会纵容贺松风这小小的脾气,他帮贺松风催促窦明旭开餐。
完美是无趣的。
完美的表现下,必须偶尔透露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脾气,这才会让男人们觉得他有趣。
贺松风终于吃到了今天的第一口饭。
冷的,酸的,有些辣舌头。
幸好,第二道菜很快就送上来,虽然依旧算不上有多好吃,但起码是热的。
男人们还在喝酒,大拇指深的酒杯被一杯杯重新倒满,辛辣的气味在空气里回旋,久久无法散去。
主菜的分量只有几口,作为挂件的贺松风需要维持形象,他不能一次性全部吃掉,显得没见过世面。
没事干的他,索性夺走侍者手里的酒壶,体贴地为桌上两位男人温酒、倒酒。
左手持壶柄,右手托住壶底,小心翼翼往杯中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