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风终于决定把这口气吐出来,酗酒的悲伤被这些怨恨冲散了一些。
“…………其实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伊凡德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后,低下头一个亲昵地吻落在贺松风的额角上,“……我抱着你。”
“嗯,抱紧我吧,不要让我摔倒在地上,我会痛的。”
贺松风紧紧地环抱住教授,他将身体全部放进伊凡德的臂弯里,他的骨头还有他的灵魂都在懒散笨拙地下坠。
像一艘倾倒的船,无力地沉没在死水中,早就失去所有的求生本能,甚至都没能惊起半点涟漪,水平面很快就被死气沉沉的抹平。
伊凡德垂眸低头,无声地注目怀中安稳入眠的美人。
贺松风没有哭,伊凡德却在为他暗暗的落泪。
他的心也被那些包裹在贺松风骨头上的脓包腐蚀,从贺松风剥丝抽茧透露的痛苦里钻出来的蛆虫,把他的心脏酸败得千疮百孔。
他为贺松风的不幸感到悲伤。
他们的悲伤同根同源。
心疼一个人,就是爱一个人的开始。
哗然一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不给人一点点反应时间。
豆大的雨点像无数双地狱来的鬼手,疯狂地拍打窗户,空气里酸涩腐败的气息更加浓郁。
贺松风在伊凡德的怀中熟睡,鼻息里哼出平稳的呼吸。
伊凡德抱着他,而贺松风怀里抱着小猫,小猫毛茸茸的肚皮盖住贺松风冰冷、紧绷的双手,直到这双手完全放松,它才慢悠悠地舔着爪子进入梦乡。
两人一猫在这暴雨的夜里,蜷在温暖的环境里,依偎一起酣然入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松风懒洋洋地睁开眼,在酗酒后的天旋地转里,下意识去喊kitty。
但下一秒,他就被面前陡然凑近的橄榄绿眼睛吓得失声。
塞缪尔的嘴角吊诡的上浮,露出森白的笑容,一眨不眨地盯着贺松风。
“你出轨了。”
第59章
贺松风的瞳孔猛然放大, 就像是人将死前的散瞳那样,眼球中央的原点一再的扩大,直到它完全将面前悍然巨物包裹进眼球里。
也许是因为面前的男人张牙舞爪, 又也许是因为贺松风心虚。
他的眼球已经无法固定在塞缪尔身上,眼球心虚的漏了气,放大的眼球再又被这股心虚的气吹得缓缓左移。
贺松风想先看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再决定他接下来说的话。
就在眼球左移, 视线转移的下一秒,塞缪尔的巴掌破风扇过来。
贺松风的瞳孔立刻因为惊恐骤然紧缩,下意识地闭眼逃避,身体紧绷成笔直的一条。
幸好, 这一巴掌不是奔着扇他来的,而是擦过脸颊,直逼贺松风的后脑勺,五根手指粗鲁地插进后脑头发缝隙, 往上一顶,指缝收紧,就着发根一把抓住,就像在拔草那样。
贺松风的脑袋被迫固定在只能看见塞缪尔的角度,他看见塞缪尔的五官都拧成了锋利的锐角,嘴巴瘪成细细一条线, 下颌线因为咬牙的缘故彻底绷成直角。
“塞缪尔先生,您在说什么?”
贺松风的眼睛频频眨动两下, 才迟迟地将懵懂无辜的眼神放在塞缪尔身上。
“我说, 你出轨了。”
塞缪尔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往外吐词,灼热的呼吸粗鲁地喷在贺松风的脸上,把贺松风本就心虚的眼皮灼得更加频频闪动。
贺松风眼皮上的黑痣时隐时现, 就像贺松风的心脏一样,噗通!噗通!噗通!
比起说“我不明白”,贺松风其实更想问“你指谁?”
是说伊凡德?还是窦明旭?
亦或者二者都有?
贺松风伸出手,轻柔地落在塞缪尔的脸颊上,迅速撩过去后又互相裹成拳头,放在心口的位置,祈祷的同时不安低语:“塞缪尔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塞缪尔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贺松风的不安。
贺松风再一次睁眼,眼皮把黑痣彻底藏进褶皱里,他用他最擅长的温顺眼神,小心翼翼地安抚塞缪尔的怒焰。
只可惜,这一次贺松风的装乖没有起到效果。
“不明白?那我就让你明白。”
塞缪尔的手臂骤然绷起一股恐怖的力道,这股劲直接把贺松风从床上拖到面前来。
贺松风从嗓子眼里惊出一声短促的呼叫。
同一时间,塞缪尔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他抓住贺松风的手臂,直接两只手同时施力,硬生生把贺松风从床上拖到床边。
贺松风在一瞬的强硬拖拽里,早就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这会他的双臂悬空,不论怎么样都摸寻不到安稳的落点,他的膝盖磕在床沿上。
身体就像卡在悬崖上的车,前三分之二的部位已经低头栽向悬崖底,卡在分崩离析的边缘,摇摇欲坠。
贺松风全靠着塞缪尔的两只手提起来,才没有狼狈地摔在冷硬的地面。
“塞缪尔先生,Angel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求饶声从贺松风的鼻子里嗡出来。
贺松风的骨头细细小小的,塞缪尔的手掌捏得真切,一只手似乎就能把他的骨头捏断。
就在贺松风立马要被残忍地摔到地上时,塞缪尔终究是心软了,但又不完全的心软。
塞缪尔的两只手从四面八方突然一下窜到贺松风的脸上,手掌就像两个尖锐的钳子,把他的脸颊凹处一圈圈深红的指痕,咆哮声直突突从塞缪尔的胸口冲出来,他涨红了眼圈,眼睛也早布满红血丝,他大喊大叫:
“你背叛了我,这话到底还要我说多清楚?!!”
塞缪尔的脸像极了鬼脸,因为他的脸上竟然还保持着惊悚的笑容,嘴角像被刀子一刀刀割出来般生硬的向上飞去,眼睛里却毫无笑意,满是恶意。
“你在装傻。”
塞缪尔擅自为贺松风的行为下达死亡通知书。
不等贺松风有任何反应,对方直接把贺松风抱起来,虽然是公主抱的方式,但贺松风感受到的只有疼痛和禁锢。
勒在他的手臂上的五根手指就像是钉子一样,凶狠地把他钉死在塞缪尔的怀里,由不得他有半点动作,甚至连发抖都是不忠不洁的反应。
“啊——!”
贺松风惊叫一声,天旋地转里,他的后背深深陷进客厅的沙发,客厅刺眼的灯光让贺松风的眼前一阵刺痛的眩光。
塞缪尔双手颓唐垂下,肩膀向内含,上半身弓成C字型,额头抹上去的头发早就被情绪震得抖下许多搓碎发,乱糟糟地打眼睛。
塞缪尔的胸口向里凹陷,沉沉的,长久的吐出一口气,同时双手抬起,把这些恼人的头发一一抹回它们该待的位置。
借着塞缪尔整理情绪的时候,贺松风迅速环视一周。
他确认伊凡德不在这里,kitty也不在,桌上的酒放在中间。
一切的一切,都被整理的非常好,完全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但却并没有让贺松风松一口气,因为如果是窦明旭被发现,那事情只会更糟。
伊凡德和他的关系,更像是朋友以上,恋人未达。
但窦明旭不同,贺松风是实打实背着塞缪尔勾引过。
而按照窦明旭恶劣的脾性,他也的确有可能跟塞缪尔暗示过。
一想到这里,贺松风搭在沙发上的手就不由得攥起来,紧紧地捏着拳头,五根手指几乎全都要不安地扎破脆弱的手掌心。
“说话!解释!”
塞缪尔的嘴巴像裂开那样歇斯底里咆哮。
他一脚踹在沙发边缘,把巨大的沙发硬生生踢出一声惊悚的嘎吱声。
贺松风成功把自己的手掌心掐出血,强烈的刺痛强迫他从被动里坐起来,爬到塞缪尔的身边,坐在沙发边缘向塞缪尔伸出求救的手,哀哀地低声求饶:“我没有,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您让我怎么解释?”
贺松风的手被冷冰冰拍开。
他重新摔坐进沙发的凹陷里,身体无助地向下坠,他的双手、他的肩膀还有他的脑袋,都在向下颓废。
贺松风坐在那里,像断线的空心木偶,两只眼睛空落落地凝着毫无意义的角落,就连呼吸都变成多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