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程以镣长相有五分相似,但更稳重、成熟的男人靠着教学楼五楼的走廊护栏,隐蔽地凝视地上渺小一只的贺松风。
“挺眼熟的。”
程其庸低声自语。
“学校红人呢,谁不知道他?”
“不是。”
程其庸并不是在学校认识的他,而是——
贺松风停下脚步。
三十八九度的天气下,贺松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雪白到泛红的手和一截笔直细长的脖颈子。
贺松风及锁骨的头发又长了一丝丝,后脑勺扎了个小揪揪,像短短的毛绒尾巴。
他背着笨重的旧书包,前胸的衬衫被汗水染得薄薄一片,刚好就卡在微妙的位置,露出了令人过分遐想连篇的肉色。
贺松风不自知,他正一脸认真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定。
他手机震了一下,有新消息。迟钝地用不熟练的姿势拿手机,手指笨拙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这样湿漉漉,媚而不自知,却又认真笨拙的反差,很难不吸引人。
程以镣看得入了迷。
程其庸瞧着贺松风离开的背影,又撇了一眼身边眼巴巴望着的蠢弟弟。
“程以镣,他配不上你。”
程以镣眼珠子一翻,贱兮兮下意识回怼:
“他配不上我?难道要配你?”
程其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蠢弟弟看。
不生气,不着急,冷漠地注视。
虽说亲兄弟,但程其庸是程家照着接班人培养的,程以镣自然是不敢和未来家主对着干。
被他哥盯得身上直发毛,也只敢低着头心虚嘀咕:“我就玩玩啊,玩玩不行吗?”
“你玩得过谁?蠢狗。”
程以镣憋了一口气,刚想微弱反驳,谁料底下的贺松风竟发现在此偷窥的两人。
程以镣的眼神心虚飞走,程其庸坦然地倚着护栏,向下投去居高临下地蔑视。
贺松风在给赵杰一回电话的时候,意外发现偷看的人,或者说是偷看的人完全不掩饰视线,故意让他发现的。
贺松风的眉头拧得越来越近,冷汗滴了下来,砸在屏幕里嫩白人体身上。
陌生号码,没有文字,仅仅是一段六秒钟的视频。
无声之中,透露出沉重的恐吓。
“乖乖,怎么了?”
“上次的视频通话,你不仅录像还发给别人了?”
贺松风的手背青筋凸起,薄薄的一层皮肤快要裹不住骨头了。
分不清是太阳照得人头晕目眩,还是被视频吓得耳鸣眼花。
会是谁发的?他想做什么?
贺松风有些呼吸困难。
嗓子眼跟塞了碎骨头渣似的,呼吸时喉咙就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刺痛不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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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在说什么啊?”
赵杰一装傻。
“视频,我手机上收到了上一次我和你视频通话的录像视频。”
每个字眼贺松风都说得过分清晰清楚,全然没有以往对赵杰一依恋时的含糊示弱。
“哦——!”
赵杰一拉长了声音,嬉皮笑脸地恍然说:“哎呀,你看这事闹的!”
“那是我的新号码,办宽带送的,我这不是太久没见到你只能靠你的视频解渴嘛,一不小心就手滑发给你了。”
到底是新号码,还是编得谎话。
是手滑还是故意发出来威胁。
都只有赵杰一自己清楚,而贺松风也不敢往深了探究,他维持着最后一点点体面。
或许是赵杰一自己心虚,不等贺松风说话,他又急忙忙表忠心:
“乖乖,我跟你讲,你不在的日子我可老实了,宁愿每天对着你照片视频打手.冲,我都没有出去乱来过。这你不得夸夸你的好男朋友?”
“那你呢?你有为我守身如玉吗?学校里有钱人那么多,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过得有多担心害怕?”
赵杰一见贺松风不说话,又连忙把态度低下来,哄贺松风:“乖乖,我想你了,我特别、特别特别想你,以前在镇上我们天天都可以见面,现在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在你心里我真的还是你的男朋友吗?”
赵杰一自知配不上贺松风,于是那些“想你”、“爱你”,赵杰一向来是不吝啬地说给贺松风听。
但是等不到贺松风心软的时候,赵杰一就饥痒难耐地把真实想法透了底:
“你今天晚上就过来好不好?我去接你,为了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买了车,四个轮子的哦。”
赵杰一是非常擅长PUA的渣男。
他不止一次,把很多事情都归咎在贺松风身上,不止一次的冠冕堂皇地骗贺松风,自己为他付出了很多。
是一张三百块的高铁坐票?还是一百块的生活用品,亦或是——因为不能常见面,所以才要录下隐晦视频。
他说得太自然,太坦荡了。
而贺松风又太稚嫩,无父无母,寄人篱下。
他很难不对赵杰一唯命是从。
贺松风捏着手机,在听对方羞辱的时候,他冷静想了很多。
或许是那么一瞬间,想明白了。
他问:“如果我拒绝,你会不会用这条视频威胁我?”
赵杰一立马反驳:“不会,怎么会呢。”
“那我拒绝。”
贺松风倒数三个数,默默地拿远手机。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音量炸开了锅。
“贺松风——!我看你就是在学校找到新男人了!是不是拿了好多好多钱啊你?”
“呵呵,他们就是玩玩你,他们可不会像我一样心疼你。。”
“有钱人都这个德行,你别以为自己多特殊,你也就那点皮子好看,等你老了,有你后悔的,后悔今天没同意跟我见一面!”
“哦。”
贺松风表现平静,对这些羞辱人的话已经完全脱敏。
他也不可能在公共场所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太要面子了,那些脏话往耳朵里去了,便堆在心里,捂死在心里。
贺松风表现得像一个遇到销售的陌生人,听完对方介绍后,冷淡强硬地表示:
“我拒绝,我也不想见到你。”
他们的关系,几乎已经约等于贺松风单方面的提出分手。
掉在悬崖边,岌岌可危。
只差最后一个导火索。
“贺松风——!”赵杰一用力提了一口气,胸膛拱得高高的,他大喝:“我现在就去学校找你,你要是敢躲着我——”
“嘟——电话已挂断。”
赵杰一眼睛涨得通红,捏着手机当块砖往地上一砸,一脚蹬在手机上,又紧接着一脚飞踹,手机跟着拖鞋一起砸到墙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贺松风在教室还没坐两分钟,班主任来喊话,让贺松风带着他的东西转到校区另一边的英文精英班去。
那一块区域是真正富二代们就读的地方,分班按照未来目标留学国家来划分。
按理来说,贺松风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足那一片区域。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贺松风坐进教室的时候,周围三个男人的眼神就跟苍蝇见了烂果子似的,嗡得一下群拥而来。
好消息是张荷镜坐在他身边,程以镣在前座挤不过来。
坏消息是,周彪坐在他背后,肆无忌惮的觊觎眼神跟针一样把贺松风插得千疮百孔。
上课是全英文教学,贺松风纸面英语好,但口语和听力的能力几乎为0,村镇孩子是没有机会可以接触到口语的。
而这位老师还念着一口标准的英音,频繁地吞音。
以至于一节课下来,把书翻烂,贺松风才勉强分辨出老师究竟在讲哪一章。
可他还是听不懂,只能留攥着拳头,尽力去听、去学,一节课下来,后背被汗水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