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52)

2025-10-18 评论

  漆洋眉梢动动,大概能猜想到这之间的联系——走仕途的,位置越高越怕别人拿自己孩子做文章,都千叮万嘱小孩低调少惹事,哪怕遭点儿罪,也别整出“我爸是李刚”这种吓人行为。

  “看来大少爷也不好当啊。”漆洋点了根烟,故意调侃。

  牧一丛端起面前的杯子,向他举了举:“现在好当了。”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漆洋突然问。

  他还是好奇这个问题。

  之前是好奇牧一丛怎么就能喜欢过他,现在开始好奇牧一丛取向的开发经过。

  好奇是否多多少少,跟他漆洋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忘了。”牧一丛轮到自己的事儿就回答得简单又没劲,还反过来问漆洋,“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女人?”

  漆洋一愣。

  这玩意儿用发现吗?到年龄了不就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他本想这么回答牧一丛,但真要说出来,就显得自己上面那个问题直冒傻气。

  而且细想想,他对于异性,似乎也没有过强烈的向往。每天照顾漆星照顾得什么七情六欲都像退化了似的,上次发泄还是因为……

  漆洋的自我解析猛地暂停,迎着牧一丛的目光,他整个人又烦躁起来。

  “跟你聊天就没劲。”他把烟抽到烟屁股,弹进烟灰缸里,起身上楼,“睡觉。”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回过头,问牧一丛:“你晚上怎么睡?”

  牧一丛看一眼时间,起身拎过自己的外套。

  “要走?”漆洋愣了愣,也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我还有事。”牧一丛边穿外套向玄关走,“不和阿姨打招呼了。”

  “这么晚还有事?”漆洋过去送他,想到牧一丛刚进来时那句“想见你就过来了”,萌生出一股诡异的不爽。

  没一句实在话。

  “怎么了?”牧一丛在玄关站停,研究漆洋的表情,“不想我走?”

  漆洋佩服这人的脸皮,险些被逗笑了:“快滚吧。”

  牧一丛看他几秒,突然上前一步。

  漆洋下意识想后撤,又觉得这样没面子,跟怕事儿似的,就挺在原地绷紧肩膀,预防牧一丛再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确实有事。”

  牧一丛在他耳边微微一侧首,鼻梁从漆洋太阳穴擦过,很轻的碰了碰。

  “想见你也是真的。”

  低声说完,他没管漆洋的反应,直接开门走了。

  漆洋在原地站了半天,抬手用力搓搓太阳穴,连带着也搓了把充血的耳朵,在心里暗骂一句脑子有病。

  邹美竹第二天睡醒,下楼张罗着要准备早饭。

  看见漆洋已经在厨房煮粥,她扎起头发过去小声问:“你朋友呢儿子,还睡着呢?”

  “走了。”漆洋说。

  “啊?”邹美竹不满地瞪起眼,“饭都没吃就走了?你倒是拦一下呀,人帮咱们这么大忙。”

  漆洋将锅里的鸡蛋捞到盆里过凉,没跟邹美竹多说。

  今天是这阶段最后一节康复课,下午就要回去了,他得抓紧带漆星洗漱出门去医院。

  一个阶段的课程看不出什么效果,漆星虽然在后面这两天情绪稳定不少,但也难说是不是因为习惯了别墅。

  唯一让漆洋庆幸些的,是回去的路上她表现比来时要好,没怎么闹人。

  倒是邹美竹产生了巨大的戒断反应。

  “妈都不舍得走了。”她无比真切地怀念着牧一丛的别墅,一路上倚着车窗出神,感慨了三四轮,“那大房子才是妈妈该住的地方。”

  漆洋听得好笑:“能别再做贵妇梦了吗?”

  “下次治疗什么时候啊儿子?”邹美竹自行规划着,“妈还过来照顾你们俩。”

  和专家商定的疗程是一个月四节课,其实每周都去上课是最好的,但外地要考虑的因素太多,漆洋只能把时间压缩到按月份计算,每个月挤出几天赶过去。

  如果邹美竹是个靠谱的妈,在那边租上半年房子,让邹美竹带漆星去上课,漆洋能省心不少。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玩贴画的漆星。

  可漆星离不开他。邹美竹也离不开他。

  漆星不向往大别墅,回到熟悉的小家,她迅速恢复了日常的状态,按时起床睡觉,按时做她心爱的手帐。

  就是到家的第二天,她第二次月经就到来了。

  她依然懵懵懂懂,在月经到来时毫无概念,染了一屁股血,但学会了主动拉着漆洋去看床单。

  邹美竹唉声叹气地给她拆安全裤,嘟嘟囔囔着抱怨:“大了大了又穿上纸尿裤了。”

  安睡裤对于漆星来说,确实比卫生巾要好用。

  邹美竹终于不用总盯着她的裤衩,虽然还是洗了两次床单,但比起上个月全家人的兵荒马乱,总体状态要好得多。

  漆洋按照专家的建议,耐着性子给她建立生理期认知,做好了要打持久仗的准备。

  这么几天耽误下来,等漆星的生理期过去,漆洋晚上睡觉前拿起手机,发现牧一丛又有好几天没联系他。

  躺在床上琢磨了半个钟,他根据酒店的定价算出那几天大概的房租,加上吃喝电费等等杂七杂八的开销,估了个数字,再次给牧一丛主动打了个电话。

  这次响铃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漆洋想着大概是时间有点晚,都准备挂断了,牧一丛才接起来。

  “怎么了?”他问漆洋。

  “上周住你别墅……”漆洋清清嗓子正要开口,电话那头突然冒出一声“哥”。

  张扬,青涩,带着刚刚结束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一道少年的声音。

  牧一丛离手机远了些,漆洋听见他回应这个男声:“嗯?”

  “跟谁打电话呢?”那个男声问,语调里是自然的熟悉与亲昵,“赶紧过来啊。”

  “等一下。”牧一丛将手机贴回到耳边,重新问漆洋,“刚才说什么?”

  漆洋突然没了想说话的欲望。

  他没开灯,从床头摸了根烟,在黑暗里点燃:“没什么。你先忙吧。”

 

 

第39章 

  这天晚上的漆洋有点儿失眠。

  只是有点儿, 只是比平时该入睡的时间晚了两三个钟头。

  但在那两三个钟头里,他跟中邪了似的,满脑子除了那道青春张扬的男声, 想的全是牧一丛那句“我喜欢过你”。

  “过”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概念呢。

  刚辍学的那几个月,漆洋并没有时间去为自己伤感, 他甚至对于自己的家、自己的人生已经天翻地覆,没有具体的概念。

  ——前十八年的漆洋, 被不靠谱的爹妈养得张狂又浑不吝,浑身没有一块骨头是顺着长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有逆境,即便有逆境,心高气傲的少年也毫不怀疑自己能好好的过下去。

  在邹美竹第三次闹自杀的时候, 他看着那个离开了丈夫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有那么一瞬间十分疲倦冰冷地想:就这么死了, 对她而言会不会更轻松一点。

  至少身为她儿子的自己会轻松。

  坐在地上尿裤子的漆星过来碰到漆洋的腿,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漆星太小了, 必须要有个妈妈。

  所以当时漆洋最大并且唯一的任务,就是看好邹美竹。

  青春是在砸完校长室走出校门时结束的。但让漆洋真切意识到, 自己的人生在十八岁那年被按下了暂停键, 是那年六月八号,他们家外面那大半条街,为了高考挂满横幅禁止喧哗的时候。

  那天漆洋抱着漆星下楼去买饭,看着一群群与他年龄相仿的学生, 在家长的伴随下从面前经过, 他突然意识到,他真正的丧失了一些什么。

  那时候的感触也没有特别强烈,毕竟他本身就是个不学习的混子,哪怕漆大海还在, 拿钱给他砸开了中学的关系,大学也砸不出来。

  他不是牧一丛,就算没有辍学参加了高考,他也考不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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