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51)

2025-10-18 评论

  吃完饭收拾了桌子,邹美竹去和她的老姐妹打视频,漆洋洗个澡,陪漆星玩手帐。

  “还记得上次的哥哥吗?”他轻声问漆星,拿起一张贴纸,往漆星的本子上贴。

  漆星盯着她哥贴的位置看了半天,用指甲一点点扣下来,又贴回到离型纸上。

  漆洋笑着搓了把她的脑袋。

  密码锁被摁响的“滴滴”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漆洋朝大门看一眼,警觉地起身往玄关走。

  正要摁墙上的可视器,门板被拉开,牧一丛带着夜晚凛冽的寒气,出现在门口。

  “怎么在这站着。”他看到杵在玄关的漆洋,微微扬起眉毛。

  “你怎么……”漆洋愣了。

  “嗯?”牧一丛面色悠然,注视着他,“想见你,就过来了。”

  这句话与先前牧一丛放过的厥词与做过的行为相比,实在算不上出格,却让漆洋从身心深处涌出一股复杂的洋流,倒灌进混乱的头脑里,四处冲撞。

  “呀。”邹美竹听见声响下楼,看见牧一丛,惊讶地喊了一声,“这是你朋友吗洋洋?”

  在牧一丛面前被喊这个小名,漆洋后背心都发紧。

  “妈。”他有些不爽地回过头,向邹美竹介绍,“牧一丛,这就是他的房子。”

  “啊,你就是洋洋的朋友!”邹美竹连忙过来招呼,“快进来孩子,这大冷天还跑一趟。”

  “阿姨。”牧一丛开口打招呼,似笑非笑的又看向漆洋,“我可以进来吗,洋洋?”

  这声“洋洋”尾音上挑,不论从称呼、语气,到漆洋忍不住多想的歧义,都让他眼皮想蹦。

  暗含警告地盯了牧一丛一眼,他转身回到客厅,去牵漆星。

  邹美竹像这房子的主人一样,热情中带着感谢,忙着给牧一丛倒水。

  “不用麻烦,阿姨。”牧一丛脱下外套走过来,看见漆星,捏了捏她的鼻子。

  漆星对牧一丛还有印象,转着眼睛从他脸上扫了几下,松开漆洋的手,接着回桌前玩自己的。

  “你是洋洋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邹美竹对牧一丛十分好奇,招呼着牧一丛坐下,打量人的表情里满是喜欢和欣赏,“之前没听他说过你。”

  “我见过您一面。”牧一丛说。

  “不可能。”邹美竹笃定地摇头,“这么优秀的孩子,这大高个儿明星脸的,要是见过阿姨肯定有印象。”

  漆洋在靠近漆星的那边沙发上坐下,在扶手上支起手臂,无语地杵着脸。

  “我高中骨裂,就是他干的。”他提醒邹美竹。

  邹美竹又“啊”一声,上下看了牧一丛三四番儿,终于在落灰的记忆中翻找出零星画面。

  “那个在医院自己扎吊瓶的孩子吧?”她敲敲桌子,“阿姨想起来了!阿姨当时看你就觉得这孩子以后一定有出息。”

  邹美竹这种老一套家长式的夸赞,听在漆洋耳朵里都尴尬得没边了。

  他不想说话,牧一丛倒是挺有修养,笑容都比平时多,礼貌地应和着邹美竹。

  “哎哟都十点了,漆星!”邹美竹客气一会儿,还算心里有数,起身招呼漆星去睡觉。

  “你们俩聊,”她笑盈盈地拉着漆星上楼,“洋洋好好谢谢人家,这一趟真亏得有你这个朋友。”

  漆洋端起杯子喝水,牧一丛目送着母女俩消失在楼梯上,才将视线转回到漆洋脸上。

  “阿姨这么客气,这趟不顺利?”他低声问。

  “还好。”漆洋吹着杯沿不看他,直接揭邹美竹的底,“她喜欢大房子,住你这高兴。”

  “你呢。”牧一丛说。

  漆洋喝水的动作暂停下来。

  “我怎么了?”他预感到牧一丛又要开始了。

  “打算怎么谢谢我。”

  牧一丛不喝邹美竹给他倒的水,伸手从漆洋手里拿过杯子,眼睛停留在漆洋脸上,轻轻抿了一口。

 

 

第38章 

  一个人的底线真的是可以被无限拉低。

  这是漆洋在听到牧一丛这句话后, 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不用太久,就搁在年前,他还会对牧一丛这种不知真假的话如临大敌, 谨慎又反复地去推敲他到底什么意思。

  在被咬嘴之后,现在牧一丛这种口头上的挑衅, 漆洋甚至有点儿不痛不痒。

  不过盯着牧一丛的嘴看了一眼,他还是把自己的杯子夺了回来。

  “别人杯子里的水甜?”漆洋把杯子转了个圈, 避开牧一丛喝过的位置。

  “怎么了,”牧一丛叠起腿,不紧不慢地问,“你嘴上镶金, 喝过的水别人不能喝。”

  漆洋愣了愣, 望着牧一丛幽黑眼珠里的浅淡笑意, 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

  “操。”他低头摸了摸鼻梁,“这是我说过的话吧?”

  牧一丛细细地盯着他看了会儿才应声:“我以为你都忘了。”

  哪能真的说忘就忘。

  漆洋回忆着高中去牧一丛家抄作业的那个下午, 赶走任维、穿牧一丛的拖鞋、喝牧一丛的水。

  那时候的牧一丛还成天眼高于顶,不屑与自己有往来, 看着漆洋无比自然的拿起自己的杯子喝水, 少年牧一丛还硬声硬气地提醒,那是他喝过的。

  当时漆洋的回答,就是牧一丛刚刚那句“你嘴上镶金”。

  漆洋前些年看到过一句话:人甚至不能共情以前的自己。

  仔细想想,真是如此。

  如今的他和牧一丛, 似乎和小时候调了个个儿, 都被时间冲刷成了不同的样子。

  “你那时候跟现在可真不一样。”漆洋杵着脸找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忍不住回忆,“那会儿你多能装啊,一身规矩, 动不动就不高兴。”

  “有吗。”牧一丛带着淡笑看他。

  “有。”漆洋肯定地点点头,“我那会儿是真烦你。”

  “我也是。”牧一丛说。

  互相厌烦的态度,十年前两人就通过行为举止,表露过无数次。

  但今天,此时此刻,漆洋看着面前在冬日晚上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牧一丛,在干净温暖的别墅内听着外面隐约的寒风,喝着温暖的茶,却一点儿负面情绪都升腾不起来。

  甚至他觉得,这是两人阔别重逢后,第一次真正的拉近距离。

  “有多烦?”他饶有兴致地问,“也是第一眼看见我就烦?”

  “刚进教室就把球扔你脸上,放学又毫无缘由的堵门,换做是你也烦。”牧一丛说,“你太能找事了。”

  “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你,不是在教室。”漆洋认真地重温了一翻回忆。

  牧一丛“嗯?”一声。

  “是在学校门口。”漆洋扯了扯沙发垫上的流苏,告诉牧一丛,“你那白衬衫太扎眼了,一下车我就看见了。”

  “放学就变成烂抹布了。”牧一丛说。

  漆洋有些愧歉地抿抿嘴,伸手跟牧一丛面前的水杯碰了碰。

  “刘达蒙和崔伍,那天聚会时说的是真心话,虽然口头上的道歉没什么意义。”

  喝了口水,漆洋重新开口。

  “不过我一直挺奇怪。”

  “你也不是打不过我,也不怕事儿。上学的时候他们对你干那些烂事儿,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直接打回去?”

  这个问题漆洋真的一直想不通。

  哪怕只凭牧一丛的家底,虽然这人很低调,但真要是在学校发个少爷脾气,刘达蒙他们绝对没好日子过。

  结果这小子闷屁不吭,光他妈找机会逮着自己一个人揍。

  牧一丛打从进了别墅,视线基本一直锚在漆洋脸上。

  这会儿漆洋问到他自己,牧一丛却敛了敛眼皮,神色也重归平淡,看不出情绪。

  “老爷子那会儿仕途紧。”他淡淡道。

  只回答这一句,牧一丛就没有再继续多聊这个话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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