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两分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黎等着医生继续问下一个问题,可左等右等,可能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他都没有等到,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有点不耐地睁开了眼。
可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一个样,冬日温馨的阳光下,一双无力地脚垂坠在他的视线中,占满了他整个眼球。
那双脚青白如灰,骨瘦如柴,脚指甲很久都没有剪,长得就像巫婆的尖爪,谢黎眼球颤动,不受控制地渐渐抬头看去。
这个缠绕在他心中恒久的噩梦,他第一次看得如此清晰。
谢思妍,他的母亲,穿着一身温柔的白裙,用了数十条丈夫的领结,绑在了一起,缢死在了客厅的吊灯上。
母亲的模样与他的噩梦截然相反,她没有长着厉鬼的獠牙,反而她的骨相是极美的,就算她已经过于瘦弱,她的脸上没有可怖的伸得老长的舌头,反而是淡然,静默。
谢黎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莫大的痛楚,不是来源于他,而是来源于年幼的自己,而小谢黎也从这一刻开始,渐渐地感染着他,他们本为一体。
“妈妈……妈妈!!!”
小谢黎艰难地爬起身,想往母亲的方向靠去,却没想到脚下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小瓶子,啪嗒一声重重地又摔倒在了地上。
他生气地抓起脚边的小瓶子丢在了一旁,他什么都不懂,可谢黎在他的身体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瓶子上的标签。
三丨唑丨仑片。
安眠药。
谢黎不知道作何感想,或许他应该要怨恨的,恨她无所作为,恨她把他丢弃,可现在,只剩下了失去母亲的痛苦。
他又再一次爬了起来,那双稚嫩的小手环抱着母亲的脚,一次又一次尝试将妈妈托举起来,可成年人的体重实在不是他能搬动的。
僵硬的躯体晃啊晃,一颗两颗的蠕动的白色蛆虫掉在谢黎的脸上,小孩子最怕这些了,可他却只是把抹了一把脸,懵着神色,继续上前用力抱着母亲。
醒来到现在,连哭都忘记了哭。
等到精疲力尽了,太阳被云层遮盖,黑暗重新笼罩在这栋房子里,谢黎跌坐在地上,看着无知无觉的母亲,终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天光打开,有人把他抱了出去,有人把谢思妍从吊灯上抱了下来。
第二天,他知道了,他的母亲死了。
谢黎坐在洁白的病床上,眼神盯着虚空的一点,一觉起来,他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哦…想起来了,他得去找他的妈妈,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
就在他要起身之时,一只棕色的玩偶熊骤然闯进来他的视野。
“噔~噔~噔~噔——”一个护士姐姐将小熊放在了谢黎的怀里,“听说这是我们小谢黎的宝贝。”
谢黎赶紧抓起这只熊,抱进怀里蹭了蹭,这是妈妈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记得游乐场的那一天,妈妈带着他坐了旋转木马,玩了碰碰车,吃了甜甜的棉花糖,最后还给了他一只玩偶做礼物。
他最喜欢这个礼物了。
不知道下一次生日会有什么礼物……
谢黎把小熊紧紧地抱在怀里,看着面前的姐姐:“护士姐姐,我的妈妈呢?”
“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护士摸了摸谢黎的脑袋,安抚地上下揉了揉。
谢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试探地问道:“妈妈,是死了吗?”
护士嘴巴抿了起来,她咬着下唇,上前拥抱着谢黎,没有再多说什么。
谢黎很聪明,他三岁就能写一些简单的文字,再加上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好,他变得越来越敏感,有些话稍加思索,他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妈妈,是想要带着我一起死吗?”
其实没什么不好的,谢黎心想,他觉得活着好累好辛苦,或许跟妈妈一起死,也没有那么糟糕。
护士姐姐听了这话,当即握着初雪的肩膀,认真道:“不是的,谢黎,你妈妈没有想让你也一起……妈妈只给你吃了一颗安眠药,她只是想让你睡一觉。”
一整瓶的安眠药里只少了一颗,或许是临了临了后悔了吧,所以才会兜来转去最后只让谢黎吞了一颗。
谢黎抓紧了胸前的小熊,还未等他再问出更多的细节,一阵铃声在世界里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像是在催促他回去。
谢黎抬起头,世界已然天旋地转,他猛地坐起了身,眼前,心理医生停下了手中的摇铃。
“这次的催眠还算成功,不过谢先生毕竟是第一次,比较容易迷失,请尽快将想起的内容记录下来,不然很快又会忘,下一次的催眠我会再来通知您。”
“好,感谢。”
谢黎出了一身的汗,他抓起身边的手机,却在看清屏幕的瞬间瞳孔骤缩,只见弹窗上跳出来了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全是他的哥哥打来的。
-----------------------
作者有话说:晚了一点,发小包包[撒花]
第65章 一次性解决,互不追究……
初雪的眼皮颤了颤, 还未睁眼,便闻到一股铁锈发涩的气味。
“醒了?”
他感受到下巴被人微微抬起,随即, 辛辣的尼古丁将原本铁锈的味道盖过,直直地扑在了他的脸上。
“咳……咳咳!”
初雪吸了一口气,顿时呛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环顾四周,这儿像是个废旧的仓库,铁锈的气味是从废旧钢筋传来的,仓库的大门紧闭, 脏污的玻璃灯泡只能照出昏黄的光。
初雪刚回过头就被吓得往后猛地一靠, 猩红的烟头离他的眼球堪堪五厘米,林漾青深吸一口嘴边的烟,掐在指间,又往他的脸上吐出一口。
初雪这次没有再呼吸, 只是闭着眼睛,脑袋不自觉地往后缩。
一个重物啪嗒掉在他的大腿上,初雪低头一看,是他的手机。
初雪渐渐想起在宿舍发生的点点滴滴,他的冷汗瞬间决堤, 顺着脊背一路滑下, 内里衣衫被浸得紧贴着肌肤, 北风从领口钻入, 刺骨的凉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的意识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了自己坐在轮椅上, 好在身上并没有什么束缚。
“打电话过去,别有什么歪心思。”林漾青站在他的面前,嘴里的烟已然只剩半根。
等等……站?
初雪愣愣地看着林漾青的腿,宽大的裤子里,膝盖以下空空荡荡,只剩下骨头般细细的一根支撑着,肌肉萎缩后不可能这样长久站立。
除非,林漾青已经做了截肢,装上了义肢。
也怪不得在宿舍里他会遭到暗算,说不定林漾青来找他时,心里便已经有了打算,初雪咕咚吞咽口水,心中发凉,眼前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林漾青见初雪木木地发着呆,俯下身用手抹了抹初雪的脖子,他咧开嘴笑了起来,这张脸只要做了大表情,就会浮现出多处褶皱,显得怪异。
“小雪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初雪小心翼翼地抬眼,没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又把这个疯子给激怒,他将手机拿起来,找到通讯录里熟悉的号码,拨打过去。
他的命贵着呢,绝不能轻易地折在这。
林漾青后退一步,看着青年手指颤颤地点手机,他深吸一口手里的烟,火星子就像是猩红的蛇一般,从烟尾窜到烟头。
刚刚青年抬眼看他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他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初雪,十……不知道多少年了,只是那个时候,初雪才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