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不再是城市的街景,取而代之的是茂密得几乎遮天蔽日的树木,车子正沿着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向上行驶,轮胎压过路面发出单调的沙沙声。
江墨竹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落在前方的弯道上,侧脸线条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李兀揉了揉眼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多久到?”
江墨竹视线没动,回答道:“快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
李兀“嗯”了一声,顺手拿起放在腿上的手机,按亮屏幕。锁屏界面上弹出的消息提示数量让他吓了一跳,密密麻麻几乎占满了整个屏幕。
全是商时序发来的。
他点开一看,几十条信息争先恐后地蹦出来,语气一条比一条急促,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让他立刻、马上找借口下江墨竹的车,反复强调江墨竹是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危险分子”,不怀好意,不知道要把他带到什么鬼地方去。
李兀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越来越茂密幽深的树林,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开车的江墨竹忽然幽幽地开口,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宝贝,你看外面这环境,像不像电视剧里那些经典的……荒野抛尸现场?”
李兀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带着点警告:“别犯病。”
江墨竹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染上一丝明显的不耐和阴郁:“真烦,本来和宝贝你开开心心的约会,非要有一条甩不掉的跟屁虫,败坏兴致。”
几乎是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刺耳又急促的喇叭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某种愤怒的咆哮。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猛地加速,强硬地超了上来,毫不客气地别在了江墨竹的车前,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硬生生将他们的车逼停在了盘山公路相对宽阔的一处弯道边缘。
两扇车门几乎同时打开。
江墨竹和商时序同时下了车,山间的风瞬间灌入,吹动了他们的衣角。
李兀心里一紧,立刻跟着推门下车。
商时序动作更快,几个大步冲过去,揪住江墨竹的衣领,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拳,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江墨竹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把兀兀带到什么鬼地方去?!”
江墨竹猝不及防,脸颊被打得偏了过去,嘴角瞬间破了皮,渗出血丝。
但他反应极快,几乎在下一秒就猛地挥臂格开商时序的手,反手也是一记狠厉的重拳,狠狠砸在商时序的下颌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住手!” 李兀的声音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冲上前试图隔开两人。
眼看两人像被激怒的野兽,还要继续缠斗,李兀猛地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冷得像冰:“够了!再打下去,全部出局!”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两张挂彩却依旧戾气横生的脸:“我受够了!好吧,你们打!我决定了,我在徐宴礼和戚应淮中间选一个,我跟他们出国!彻底离开这里!”
这句话像一道突如其来的休止符。
挥舞的拳头骤然停在半空。
两人几乎同时停了下来,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瞬间被点燃的、更深沉的怒火,却又因为那句“出国”而硬生生被钉在原地。
李兀先走到江墨竹面前,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红肿起来的颧骨,还好,只是肿了一点,没破相,那张俊美得带有攻击性的脸,依旧好看得让人……嗯,暂时安心。
他又转向商时序,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泛红的眼眶,问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一加一等于几?”
商时序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意识回答:“……2?”
“好。” 李兀点了点头,“脑子没坏。”
他站在两人中间,看着他们即便停手,眼中那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毫不掩饰的深刻恨意。
山风呼啸着穿过树林,也吹透了李兀的心。
李兀也彻底悟了。
最根本的矛盾,从未消失,只是掩盖在这几个月的夸张的作秀中。
无论李兀选择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或者选择逃离,都永远别想得到真正的安宁。
江墨竹此刻盯着商时序的眼神,那里面翻涌的怨毒,恐怕最真实的念头,就是立刻、马上,把商时序彻底埋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让他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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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接下来这个副本其实就是趋近于真实世界了,天龙人太对决了[狗头][狗头][狗头]
兀之前确实想过选一个,现在这个念头动摇了。
我的目标是还有十五万字完结,然后写番外[撒花][撒花][撒花]希望十五天后,我就完结了[奶茶][奶茶][奶茶]
第70章
那天, 两辆车前一后,从蜿蜒的山道上驶了出来。
李兀在最初的严厉训斥之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比起李兀带着怒气的责骂,江墨竹更害怕他此刻的沉默。
因为他太了解李兀了,这种近乎冷凝的平静, 往往是他做出某种决断的前兆。就像当年,他也是这样平静地、毫无转圜余地地告诉自己,他们需要分开。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商时序,竟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约会地点, 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般出现。
江墨竹只要一想到商时序看着李兀的眼神,胸腔里就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暴戾, 他是真的、真的很想弄死这个人。
每次, 只要想到李兀对待自己, 和对待另外那三个人的态度, 那种微妙的、他甚至不愿去仔细分辨的差别, 心底就会不受控制地升起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杀意, 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
但他必须学会控制。所以他去看心理医生, 按时服用那些能让他情绪稳定的药物。
他不能放任自己彻底失控, 他得顾及李兀的感受, 他害怕从李兀眼里看到恐惧或者彻底的失望。
可理智的堤坝之下,那黑暗的欲望从未止息。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想要把李兀锁起来,锁在自己精心准备的房间里, 锁在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房子里,彻底藏起来,让那双眼睛只能看到自己,让那副身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他清楚地知道,其他那三个男人,心里转着的,恐怕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念头。
可惜。
他不能那么做。
否则,那强烈到足以焚毁一切的占有欲,早就驱使着他们像原始的野兽一样互相撕咬、搏杀,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能站着的,不死不休。
如果李兀对另外那几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事情反而会简单很多。
江墨竹想,那他或许真的可以悄无声息地采取一些极端手段,彻底清除掉所有障碍,而不必像现在这样。
可惜,现实从不如人愿。
李兀对他们,同样存着感情。那份感情或许深浅不一,性质不同,但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李兀那天回去的路上,一直很沉默。他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流动的夜景,忽然想起很久看过的一本关于犬类行为学的书。
书里说,如果你养了不止一只狗,却无法做到绝对的公平,有所偏爱,那么得到偏爱的会恃宠而骄,被冷落的则会因嫉妒而心生怨怼,矛盾迟早会爆发,最终导致家宅不宁,永无宁日。
这个比喻或许并不恰当,甚至有些荒谬,但那种核心的困境却奇异地重叠了。
这实在是太考验人了。
简直可以称之为平衡的艺术。
节目很快录制到了最后一期。
这一期的主题,是李兀需要分别跟随他们几个人,去见各自的家人。
这个环节是提前与节目组沟通好的,意在展现更私密、更深入的一面。
这也意味着,这一期,他们五个人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以某种微妙而紧张的平衡状态聚集在一起了。
徐宴礼带着李兀,去的是他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