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求婚时被套上戒指,紧张得掌心都是湿漉漉的汗。新婚夜那人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扣紧,戒指硌在指缝间发烫。后来又慢慢把戒指从无名指上褪下来。
所有这些瞬间,站在这段关系始终的,都是眼前这个人。
李兀像在自言自语:“……如果当初不是你放手,或许也没有后来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徐宴礼立即认错,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温热的皮肤相触,鼻尖几乎抵着鼻尖,呼吸交错在一起。
“所以我坏。”徐宴礼低哑着开口,“你现在可以尽情践踏我,折磨我,把我当做你的裙下之臣肆意妄为都没关系。”
李兀一直觉得徐宴礼是个极有自尊的人。不像商时序这类厚脸皮之流,挨了巴掌还能笑着凑上来。可眼前这个人,明明刚被拒绝过,却还能放低姿态继续求//欢。
李兀最初把那些人送进节目组时,本意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他设想过各种狼狈场景,期待看见他们受尽折磨后主动放弃。
可现在一个个都变得陌生。手段愈发娴熟,示弱姿态越来越游刃有余。
段位明显提升了。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隐隐不安。
徐宴礼趁他晃神之际贴近,呼吸扫过他耳廓:“我的确不可原谅。所以,小兀,你要惩罚我吗?”
李兀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可或许是按摩师用了太多精油,甜腻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熏得他头脑发晕,连带着判断力都开始涣散。
李兀最讨厌徐宴礼这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永远挂着温和笑意,不知道说出口的每句话是不是都要像精心打磨过的提案。
这个诡辩的政客,连离婚都要算计着推进度条。
对他温柔亲昵是真的,可转身就能冷静地部署离婚。所有事都必须按他写的剧本走,连感情都要被操控。
如果当初李兀找个普通人结婚,只要领证那一刻,徐宴礼反而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以未解除婚姻关系的身份约他,以在乎他生活的名义帮他的各种忙,甚至能以前夫姿态对他的婚姻指点几句。
可李兀偏偏选了另外三个。每个都家世显赫,每个都不好招惹。
所以他就是活该,以为自己是神算子。
这男人实在太狡猾。明明是他先放的手,现在倒把自己活成了个求而不得的痴情种。
所以李兀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报复,让他闭嘴,不许反抗。
李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徐宴礼难得露出失控的表情,眉头紧皱,那副金丝眼镜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那眼镜确实像个封印。徐宴礼戴着时还能维持斯文表象,此刻镜片没了,手臂青筋暴起,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喘息。
但李兀不准他碰自己。
因为被禁止出声,徐宴礼那些惯常的指令都堵在了喉咙里。再不能温柔地提醒“小兀,抬高一点”,也没法用他如同播音腔般的嗓音哄着“小兀,看着我”之类的语言。
他一想说话,李兀就捂住他的嘴巴,徐宴礼只能看着他。
李兀不知道整个过程徐宴礼到底爽了没有。
反正他自己是爽了!
虽然后面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
李兀平时很少主动做这种事。大多数时候都是享受的那方,纯粹是偶尔兴致上来了才会翻身做主。
但在徐宴礼这里,这种随性从来不被允许。
李兀以前还特意查过他的星座,想知道这人是不是处女座。结果不出所料,不仅是处女座,还是个极品处女座。每件事都必须按照他预设的轨迹发展,节奏都要由他掌控,否则就会整夜失眠。
今晚的事值得徐宴礼失眠一晚了。
离开时,刚才接待的小姑娘迎上来,脸上带着笑意说贵宾慢走。李兀把口罩往上拉了拉,顺手抽出徐宴礼的卡多刷了笔慷慨的小费,虽然房间还算整洁,但总觉得该补偿些什么。
徐宴礼已经重新戴好眼镜,金丝镜框端正地架在鼻梁上。只是发型不如来时齐整,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整个人透着股未餍足的郁闷。可依然要保持着得体微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李兀做完一整套护理项目,终于感觉重新活过来了。但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全睡了!
四个,一个没落下,全睡了!
虽然这事不能全怪他,那几个人也没一个是无辜的。李兀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被磨得比城墙还厚,现在就算迎面飞来子弹都能挡回去。
大前夫徐宴礼站在会所门口发出邀请:“晚上师母他们组了饭局,还有些同门都在,要一起来吗?你都认识,以前都见过的。”
李兀至今还记得徐宴礼那位师母的模样。
他们结婚前见过一面,她穿着素色旗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说话时眼角会泛起细密的纹路。她身上有种书卷沉淀出的气质,既温和又疏离。
当年他们结婚时,师母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她送了一套青瓷茶具给他们,釉面温润如玉,盖子上的缠枝莲纹描着金边,挺贵重的。
她当时对李兀说结婚了过日子就像沏茶,水温太急会涩,太缓又不出味,以后的日子要相互扶持下去。
李兀挑眉:“然后呢?吃完饭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徐宴礼推了推眼镜:“……如果你想的话。”
“要是我选你,”李兀故意但道,“以后都按刚才那个风格来,你能接受吗?”
徐宴礼体贴地摇头:“一次就够了,小兀,你会累着的。”
李兀顿时怀疑这人刚才看见了自己偷偷揉腰的小动作。
李兀拒绝了和前夫共进晚餐的邀请。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在眼下这团乱麻似的关系理清之前,去见那些共同的老朋友。
徐宴礼闻言便说那他也不去了,提出要送李兀回家。
两人都没开车。傍晚的街道华灯初上,徐宴礼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和李兀走在一起。其实他下午原本在开会,直到手机收到一条消费提醒,来自一个陌生的店。他特意问了秘书吴术,才知道那是本市一家高端按摩会所。
吴术带着公事公办的腔调:“我已经和商时序的秘书建立了初步信任。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商时序今天全天都在会议室,应该没空去打扰李先生。”
徐宴礼指尖在手机轻轻敲了两下:“……做得不错,只是别被其他人也取得信任了。”
吴术一脸得令:“我明白。”
这张卡还是多年前给李兀办的,已经沉寂了整整四年。当消费记录突然跳出来,徐宴礼想了一下,直接推掉了后续行程。
两人沿着江岸走了段路,晚风渐渐吹散了李兀刚做的护理香气。他忽然觉得饿了,胃里空落落的。
徐宴礼熟门熟路地带他拐进一家亮着暖黄灯光的路边摊。塑料棚子被江风吹得微微晃动,这是他们年轻时常来的地方。
那时候不讲究什么,总是一大帮朋友来,吵吵嚷嚷地喝酒撸串,油渍沾到衬衫上也浑不在意。
挤在满是油烟味的塑料棚下。周围坐着的都是同样境遇的朋友,大家口袋里都没几个钱,啤酒只敢要最便宜的那种。可笑声却比现在响亮得多,碰杯时总溅出泡沫,聊起未来眼睛都在发亮。
徐宴礼那时还会被辣椒呛到咳嗽。
李兀望着江面呆呆地出神。
远处有夜航的游轮缓缓经过,鸣笛声在夜色里传得很远。江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带着潮湿的水汽。
徐宴礼把西装外套披在他肩上,布料还带着体温。老板很快端来烤串,铁盘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兀咬了口肉串,油脂沾在嘴角。他擦了擦皱眉对徐宴礼说:“这味道好像没以前好了。”
徐宴礼轻轻点头:“嗯。”
李兀招手让老板上了瓶酒。他先给自己斟满,又伸手给徐宴礼的杯子添上,透明的液体在塑料杯里晃荡。
“还跟以前那帮朋友有联系吗?”他问。
徐宴礼摇头。
李兀忽然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弧线:“徐宴礼,为了往上爬,你还真是放弃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