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怎么舍得丢下你们?”她一下一下吻着我的额头,湛蓝的眼眸渐渐湿润,泪水砸落到我的脸颊上,“阿妈那天从洗衣房下班,本来想去戏院等你阿爸一起回家的,却在巷子里给人打晕了,醒来就已经在船上,成了偷渡客,被卖到了印尼,一待就是好多年。”
原来是这样。
在我阿爸进薄家前,阿妈被拐卖......没那么巧,这件事肯定是薄隆昌的手笔。怪只怪我知道的太晚,害我们一家分离的那个人都已尸沉大海,我连算账都没处算。心口刺痛,我把头埋在她胸口哽咽:“阿妈这些年过得肯定很苦,是儿子不争气,没早点找到你......”
“阿妈当了富人家的女佣,不算苦,就是这些年想你们想得煎熬。”
“阿妈,阿爸已经不在了......”这句话情不自禁溢出齿缝,可突然想到耳骨里的那个通讯器,虽然感觉不到任何动静,不知它还在不在,我连忙闭紧了嘴。阿妈一定不知道,害死她丈夫的人,就在这座城堡里。我该不该现在就告诉她?万一她藏不住情绪......
门外传来的极为轻微脚步声与呼吸声忽然钻进耳膜,我警惕起来。
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接受人体实验的缘故,我的五感提升了不少,平时也能达到接近之前超频时的敏锐程度,寻常人听不见的动静我自然也能听见。门外有人在偷听,是干爹派来的人吗?
“我听说了,他们说他......病死了。”阿妈神色黯然。
“嗯。”我点了点头,忍住了向阿妈透露什么的冲动,也止住了眼泪,放轻脚步走到门前,猛地拉开了门,只见门外一抹黑影一闪,就隐入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看起来是个身形高大的人。
一种古怪的感觉爬上我的心头——如果是干爹派来监视我的人,没必要躲躲藏藏,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站着不走。
我盯着黑暗深处,也能感觉到黑暗里有人在盯着我。
“怎么了,Zorro?”阿妈的声音传来,她牵着我的手,走到床前,我这才看见床上的礼盒,“试试这身衣服,是Sliver先生给你准备的。”
Sliver是干爹的名字,虽然我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但道上的人都这么喊他。
我盯着礼盒眼皮狂跳,期冀他别准备的是什么奇怪的衣服,比方说女式洋装一类的,我祈祷他别在阿妈面前显露这种特殊癖好。
否则,不单听说自己的丈夫成了别的男人的玩物,又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同样的存在,我无法想象她该怎么接受。
好在掀开盒盖,我不由松了口气。
盒子里不过是一套银丝绸西装,然而刚拿起来,我就发现底下还藏着一副系带束腰马甲和一副银色面具,果然“惊喜”总是藏在最后。
我进洗手间换了西装,但拿这束腰马甲没辙,我不想穿,但忤逆干爹的意思是绝对不行的,我一个人也穿不上,只好拜托阿妈帮忙。
“这个......”阿妈看着镜子里我被束紧的腰,显然有些疑惑。
“啊,是修复腰伤的,我有点腰肌劳损。”我连忙解释,余光瞥见镜子里背后的门缝间有一抹人影,一点幽光闪烁,是眼睛。
有人在偷窥,我刻意留了门缝就是下饵,而他也如我所料上了钩。
似乎察觉被我注意到了,门缝里人影一晃,等我走到门口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有外人潜入了这里吗?
还是我想岔了,那人就是干爹派来监视我的?虽然我选择了离开薄翊川,他还是怀疑我的忠诚?我抬头看了眼走廊上方的监控器,也对,如果不是ZOO的成员,监控一旦发现,就会立刻把他抓起来。
我忐忑地思索着,扶着阿妈走下楼梯,一个佣人迎了上来:“惑少,夫人,这边请。”
虽然我不是第一次来总部基地,但这座百年前由英国人修建的曾作为军事要塞的城堡实在太大了,每次来我都会迷路,但以往我没有留心记路,这次却不得不记清楚。跟着佣人七拐八绕上上下下一通,走了足有十分钟,才抵达了宴厅门前,推开门,我便不由吃了一惊。
宴厅里宾客很多,都和我一样,都戴着各式各样的威尼斯面具,西装革履,像在参加一场化装舞会,而伺候他们的服务生都几乎裸着身体,脖子上戴着项圈,胸前背后还带着红色的记号。
我愣了一两秒,立刻反应过来。
这些是被干爹邀请过来参加一年一度的“狩猎”节目的贵宾,他们大多是来自中东、俄罗斯与印度的权贵、富商与黑帮,之所以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座喜马拉雅南麓与世隔绝的河谷里狩猎,是因为干爹提供的猎物是人。对于他们而言,狩猎人类比狩猎动物有趣得多。
而在这片靠近印度与尼泊尔最贫困地区的土地上,人命不值钱。甚至都不需要花钱,只要一个空壳公司,一个精心编制的谎言,猪仔们就会自投罗网,供应不绝,被残虐玩弄致死后,他们的器官还能创造新的价值,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雪山里。
我不是头一回亲眼目睹这样的惨剧发生,却从来无力也不敢阻止,甚至参与过善后,在这片土地上诞生的罪恶,也有我的一份。
如果......
我攥紧了手里面具的握杆,迎着众人的瞩目,走了进去。
堆满筹码的德州扑克赌桌边,坐在主座的那个身影朝我望来,面具下薄唇微扬,朝我招了招手:“我亲爱的Doll,过来。”
Doll是干爹给我取的英文名。我扫了一圈赌桌,在他对面看见了戴着翡翠扳指的那只手,薄隆盛也在那里。
我微笑起来,像个乖巧的人偶走到了干爹身边,看见桌上的雪茄,我拿起来动作娴熟地给他剪了一根,递到他唇边。
“干爹。”
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他搂住了我的腰。
尽管知道阿妈在看着,但我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坐在了他的腿上,再抬眼看向阿妈的方向时,我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四周的目光都落到我们身上,干爹揭起扑克牌的手微微一滞,仰起头,蓝眸意味莫测地盯着我——的确,以前我从没有这样对他投怀送抱过,当年我以死相逼,才让他退了一步收我做干儿子,而现在,在他向我求婚前,我就先一步主动越线,应该是他没有料到的。
“这趟回来,你长大了,更性感,更漂亮了,Doll,我很欣慰。”
当他在耳边语气赞许地说出这句话时,我意识到我错了。
干爹默许我的底线被薄翊川碾碎,放任我被薄翊川一次次侵犯,这原来是他磋磨我的手段,因为他之后也要这么做。我就像瓶封了口的酒,他把薄翊川当作开瓶器,撬开了我,他就可以畅饮无阻,他不在乎我的肉体归属,只在乎我的精神是否属于他。
我咬住牙关,强迫自己维持微笑,揭起一张牌看了一眼,扔向赌池,目光向对面的薄隆盛投去。他的双眼透过面具孔洞盯着我,眼神一如之前。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身份是假的,但兴许欲望不是。
“Wow!”
“再来一次!”
这时,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我循声望去,只见宴厅一角的射箭场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持着一把竞技反曲弓,对面充当箭靶的一个女人瑟瑟发抖,双手在头顶捧着的苹果上赫然插着一把箭。
他的脸上覆着一张金色面具,深棕色头发,下颌锋利硬朗,耳垂上缀着一枚醒目的绿松石耳坠,即使看不见五官,也足可判断这人生得应该非常英俊,不知怎么,我的心底涌起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就立刻被干爹察觉到了。
“感兴趣?”他抬起我的下巴。
我心下一凛:“他射箭很准,我就玩不好反曲弓。”
干爹笑了笑:“他不光射箭准,枪法也很准,整个亚洲,除了薄翊川和蜥蜴,就没有比他更准的,你的枪法,得跟他好好学学。”
“他是......”
“喇嘛。我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我的另一个干儿子。去吧,跟他认识认识。”
说着,他拍了拍我的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