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笼(131)

2025-11-09 评论

  他凝视着我,城堡后的皑皑雪山倒映在漆黑的眼底。

  与他四目相对的这一瞬,一丝似曾相识的感受掠过心头,我摇了摇头,将荒唐的猜疑甩出脑中。胡思乱想什么呢?

  下一瞬,周围看台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鼓掌声犹如雷鸣。

  不管是什么原因,接下来要去和喜马拉雅棕熊互殴的人是他。

  而我......

  我擦了擦额角淌下的汗,望向了薄隆盛。

  薄隆盛摘下了面具,也看向了我,松了松礼服领结。与那双手术刀一般仿佛能将人开膛剖腹的犀利眼眸一对视,我便喉头一阵发紧。

  他一手翻面朝上,手指朝我收了收:“我让你一步,我的小夜莺。”

  我微仰下巴,握紧了手里的绳镖。

  脚下轰隆一声,斗兽场中心裂开一道缝隙,一道铁栅栏升起将我与喇嘛分隔开来,身后传来了铁笼开启的声响与棕熊蓄势待发的咆哮。

  我定了定神,没回头看,只盯着薄隆盛笑了起来,试图扰乱他的心神:“盛叔,你对我阿爸的感情不是假装的吧?我感觉的到。因为我阿爸无法死而复生,你很想要得到我作为替代是不是?可是,我马上就要和干爹结婚了怎么办,你还能碰得到我一根手指吗?”

  他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我趁机一个箭步逼近他面前,虚晃一镖,趁他握住环索的空当,出拳直击他咽喉,可即便我的攻击速度如此之快,仍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他的手指宛如铁钳钢筋,握力完全非人,我甚至感觉到他稍一用力就能捏碎我的手骨。

  但超频状态下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能坚持与他较力,扳住他的虎口,将镖尖转向他的咽喉,双脚绞住他的脚踝,渐渐逼近。

  “你想要杀了我?”他问。

  “怎么会,只是切磋而已,盛叔不必紧张,拼尽全力是对对手的尊重。”我心下一凛,笑了声。

  在镖尖离他咽喉只有毫厘之距时,他仰起下巴,表情很淡定:“我知道你恨我,但当年害死你阿爸的人另有其人,我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你仔细想想,薄家人多眼杂,派系众多,我要顶替我哥上位,仅凭我一个人,能办到吗?你还不知道你干爹到底是什么人吧?”

  我神经一跳,放缓了动作——他说这话就不怕被我耳骨里的通讯器听见?

  似乎看出我的惊疑,他牵起嘴角:“放心,他听不见。那个东西,已经取出来了。”

  我思索了一两秒,假如不是真的取出来了,薄隆盛绝对不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他这话说的在理,不论他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傀儡,我都相信,这件事与干爹脱不了干系。

  “他是什么人?”我问。

  “你干爹真名叫薄雨苇,是婆太和一个白佬保镖的私生子,在我们那一辈排行老五,因为婆太要嫁进王室,留不得他,便把他逐出了薄家乃至婆罗西亚,导致他成了流落街头的丧家之犬,多年后他在外自立门户,一心要回来报复婆太,夺回落到了我哥手里的薄家产业,所以想法设法控制了他的枕边人,也就是你阿爸,之后推了我上位,但我也只是一个台前傀儡,公司每年的盈利,几乎一半都通过境外空壳公司流进了他的口袋,也是他,逼死了你阿爸。”

  薄隆盛这话是不是真的有待验证,我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冲动,这时候追问并不合适,不论这话是真是假,他把自己刨出事外,与我讲这种话的目的,都显然易见——他想要拉拢我。

  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他对干爹起了异心,而且这异心可能不是一朝一夕,他是不是其实觊觎着ZOO的头把交椅很久了?薄隆盛想要得到我利用我,兴许,我可以反向利用这一点。

  他和干爹鹬蚌相争,是再好不过的局面。无论最后他们哪一个败了死了,或者两败俱伤,于我而言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心头一念闪过,我手上就卸了力,任由他掐住我的脖子将我制在了怀里,扭头对他低语:“盛叔,我信你。其实从知道你的身份那一刻,我就怀疑当年那件事是我干爹指使的了。如果你愿意帮我报仇,我当然也愿意跟你,做你的小夜莺,替阿爸陪你后半辈子。”

  耳畔他呼吸一重。当着斗兽场周围看台上所有的观众还有干爹的面,他不敢作出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我仍能感到他的翡翠扳指飞快刮过了我的颈侧,冰凉凉的,像一条蛇,然后他将我松了开来。

  我回眸看向他的眼睛,他盯着我的脖子,眼底的渴望昭然若揭——除了嘴唇与耳朵,我的肩颈线条也与阿爸非常相似。

  “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在你和他的婚礼上动手,不过在那之前,我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打算制造一场血色婚礼吗?

  我扬起眉梢:“需要我帮忙吗?”

  他笑了下:“当然。”

  突然背后一声棕熊暴吼响起,铁栅栏传来了被猛烈撞击的动静,我扭头一看,就看见了一个硕大的熊头,棕熊粗重喘息着,背上赫然嵌着三根钢箭,身旁几步开外闪过喇嘛拿着反曲弓翻滚站起的矫健身影,他避开了棕熊这次扑袭,动作敏捷地闪到了它背后,目光与我对上,他似乎怔了怔,继而一边后退躲避着棕熊,一边扔掉了手里的反曲弓,抽出小臂上的廓尔喀弯刀挽了记炫丽的刀花,引来全场喝彩。

  这炫技炫的,简直像是孔雀开屏。

  心里不禁冒出这个念头,我扯了扯嘴角,很给面子的冲喇嘛竖了个大拇指,见旁边看台上放了梯子下来,便随薄隆盛上去了。

  干爹赞许地看着我,在帐篷包厢里冲我们招了招手。

  “Doll,你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我对喇嘛的训练要比对你更加严苛,没想到你竟然能打败他,还差点与Leon打成平手,真令我惊喜。”

  “干爹过奖了,都是禁果的功劳。”我看向斗兽场里在跟大黑天周旋的身影,“干爹,喇嘛真的和我一样也注射过禁果吗?”

  干爹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没有,他只是身体素质天然卓越而已,不过,等改良型禁果的试剂出来后,我会赐给他成为实验体的机会,毕竟这是他自己之前向我提出来的请求,我会满足他的。”

  我喝了一口佣人端来的鸡骨草酒:“他不怕死吗?”

  “怕死,他就不会成为我最锋利的那把刀。”干爹语速慢悠悠的,“喇嘛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对于他而言,如果有成为超人类的机会却不能一试,那比死还难受。你看他,现在把输给你的火气全撒在大黑天头上呢。”

  要强?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想刚才电光火石的那一瞬。我的判断绝不会错,论身手论力量,喇嘛的实力都在我之上,他一定故意对我放了水。要强?要强他还故意输给我,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不可能是他对我一见钟情了吧?我有那么大魅力吗?

  此时周围又爆发出阵阵惊呼,我望向斗兽场内,只见大黑天又咆哮着朝喇嘛猛冲了过去,速度与攻势不亚于一辆卡车,喇嘛闪电一般脚蹬铁栅栏跃起,熊掌险险擦着他的脚板扫过,廓尔喀弯刀凌空劈下,直接刺中大黑天的后颈,而他整个人一个旋转挂在了熊背上。

  大黑天的吼叫声震耳欲聋,整个斗兽场的地面似乎都在颤抖,因为剧痛它的身体近乎直立起来,前掌凌空挥舞,企图将背后的人类抓拍下来,但无论它怎样甩身挥爪,挂在它背后的喇嘛都非常稳当,他的双脚像长了爪子一样牢牢蹬在大黑天的腰部,双手持着插入熊颈的廓尔喀弯刀,借着棕熊挣扎的巨大力量将熊背缓缓剖开,漆黑的皮毛上像绽开了一道血盆大口,血雾喷涌,喷得他满头满脸都是熊血,这血腥刺激的画面令看台上许多观众都站了起来,手舞足蹈,振翅大呼。

  “他是个天生的高山族战士,为了杀戮而生的。当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刚从一头母熊的掌下死里逃生,咽喉都被抓烂了,我都几乎要放弃他了,没想到,他竟然顽强地挺过来了,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真厉害......”我盯着那个手起刀落挑断了棕熊脊椎神经,跳下熊背爬上梯子朝包厢走来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喃喃。能杀死一头棕熊的力量身手,如果火力全开,就算是薄翊川,恐怕也不见得能打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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