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笼(17)

2025-11-09 评论

  “不好意思啊大少,太黑了,看不见。”我退后一步,朝右面摸去,够到了窗帘,一拉,眼前顿时亮了起来。

  将百叶窗也拉开,缕缕晨曦落在了眼前深蓝的帷幔上。

  薄家人用的都是有年头的黄梨木家具,睡得也都是古董拔步床,跟古时候深闺小姐似的。其实我以前不是没在这张床上和薄翊川一块睡过,有一次半夜做噩梦,我就胆大包天地钻了他被窝,薄翊川被我惊醒,发现床上突然多了个我,呵斥着让我滚下去,可我死抱着他瑟瑟发抖,啜泣不止,弄得他在黑暗里挺尸一样僵了半天,后来大概是热得睡不了,等我睡得迷迷糊糊了他似乎还爬起来洗了个澡,而我后半夜却睡得香甜。那会年纪小,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眼下再看,这拔步床上帷幔遮着四面,又有床柱,在这种床上和薄翊川做一定很有情趣,要是能对他来点捆绑play什么的就更刺激了。

  我脑子里不自觉不住幻想着,将帷幔掀了开来,想要欣赏一番里边的睡美人,不料猝然与一双漆黑眸子对上,吓了一跳。

  薄翊川一手撑着在床,已坐起了身靠在床板上,眉心蹙着,想来是刚才为了躲我,睡袍都散开了,里头的好风光若隐若现。

  怕眼神暴露了自己满脑子肮脏的念头,我垂下眼皮,把床缦扎起来,走到衣柜处:“大少,今天穿什么啊?”

  “随意点。”

  我给他挑了套质地柔软的白亚麻衬衫和茶色长裤,是他高三毕业那年穿过的,干净清爽。又从抽屉里取了条牛皮背带夹、袜子与固定袜子用的男式吊袜带出来,捧着衣服一回头,薄翊川正静静盯着我。

  我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解释得飞快:“昨晚是我整理的房间。”

  他敛了目,没说什么,倒显得是我做贼心虚了。

  回到床边去,我扶他坐直身,给他把睡袍褪下,套上白衬衫。

  一瞬时光倒流,薄翊川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连眉眼都看着青涩了不少,于是给他扣纽扣时,他抬起的下巴上一层短短的青茬就显得有点违和了。我掀了毯子扶他坐到床边,边给他套裤子边问:“大少,等会我给你刮刮胡子吧?看着不爽利。”

  他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我心里直乐,受了伤的薄翊川也太乖太好摆弄了吧?给他穿好裤子,我半蹲下来,拿了袜子给他穿,一套上他脚才发现不对。再定睛一瞧,这袜子大脚趾位置破了个洞,眼熟得要命,再看那吊带袜夹,跟薄翊川小腿围一比,同样小了一号。

  ——我干,我当年丢掉的袜子和袜夹怎么混在薄翊川抽屉里?

  肯定是兰姆姨收错了......也不知道洗过没有,脏死了。

  “这旧袜子都破了,我去给您换一双。”走到垃圾桶边,我把袜子连带袜夹都扔了进去,重新拿了一双给他穿上。

  扶他坐上轮椅,把人推进洗手间里,我从镜柜里翻出了剃须刀和剃须膏,转到他背后。薄翊川安静仰着下巴,闭着眼任我剃须的模样简直令我满足到了极点,这感觉就像在给某种高傲危险的猛兽捋毛,而且还给我捋顺了毛,把要害都交到了我手里。

  我盯着他的唇,心尖像被羽毛拨弄,痒得要命,却只敢趁着擦去剃须泡沫的机会,手指飞快抚了一下他的唇沿。被我占了便宜的薄翊川毫无察觉,在我洗剃须刀的时候才睁眼,看向镜子。

  和他在镜中一对视,我笑了笑:“怎么样,大少,我剃得还算干净吧?”

  “你叫什么?”他突然问。

  “大少可以叫我阿实,老实的实。”我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答案。

  “老,实。”他重复了一遍这二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来薄家前,你是做什么的?”

  我愣了一下。我是薄秀臣从夜总会带回来的,这一问他便知,要瞒也瞒不了,我故作羞怯,低下头,小声回答:“在,在芽笼,夜总会,当....少爷。但我才刚上班没一天,就被三少带过来了。大少别嫌弃我,我很会伺候人的。别赶我走,行吗?”

  他不置可否地盯着我,眼底云深雾沉,不知在想什么,片刻才出声:“你真想留在东苑?我身体不方便,伺候我,很麻烦。”

  “不不不麻烦。”我摇摇头,“大少别这么说自己,而且我听昨天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人说到复健,说明大少肯定是有机会再站起来的!再说大少这么好的人,老天爷要是有眼,绝不会这么狠心。”

  他微抬眉梢:“你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样?”

  我赶忙答:“大少上过新闻,国王亲授和平勋章呢,为您封爵呢,谁不知道呀。”

  “哦,原来是这样。”他又点了点头。

  “我很仰慕大少的,想待在大少身边。只要大少肯留下我,我一定任劳任怨,随便大少怎么使唤。”我趁热打铁。

  “怎么使唤,都行吗?”他一字一句,语速很慢。

  “昂。”我点头。薄翊川又不是薄秀臣那种变态,还伤这么重,他还能折腾死我不成?要是天天帮他起床,给他换衣服刮胡子这种使唤,那我可巴不得。跟心上人玩这种换装游戏,完全是死前福利。想着,我握住他轮椅推手,把他往洗手间外推,“大少,等吃完早餐,我推您去花园,复健一下吧?”

  “我不想去。”他语气凉淡。

  薄翊川向来说一不二,我自知劝不动他,便没应声,径直推他到了客厅。

  桌上摆了丰盛的早餐,有沙爹鸡肉串、我顶爱吃的椰糖碗仔糕,还有以前我和他都喜欢的东炎海鲜汤,里头加了奶,酸香浓郁,闻了教人直流口水。

  昨夜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我才感觉到饿,站在桌边看薄翊川吃,我肚子发出了一串咕咕叫。

  正拿勺子舀海鲜汤的薄翊川显然听见了,侧眸扫我一眼:“想吃什么,可以自己拿。”

  我本来抬手就想去拿,突然想起自己此刻扮演的身份,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季叔:“我要不还是去和他们一起吃吧?”

  季叔有点不耐:“大少许你拿你就拿。”

  我馋得早就受不住了,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就想去拿那椰糖碗仔糕,结果被薄翊川截了胡,我抓了个空,只好拿了一串沙嗲鸡,心里奇怪他是口味变了还是怎么着,明明就不爱吃甜食的一个人,居然吃椰糖碗仔糕,偏偏椰糖碗仔糕还就一块。

  我嚼着鸡肉串,看他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我想吃的椰糖碗仔糕,只觉味同嚼蜡,气都要气死了,他还面露赞许地嗯了一声:“季叔,这是新来的厨子做的?怎么跟兰姆姨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跟兰姆姨做的一模一样吗?

  我更馋了,打定主意等会一定要找机会去厨房偷一块,季叔笑:“这都给你尝出来了。昨晚我给兰姆打了电话,她一早就赶回来了,这会去准备晚上的家宴了,等她忙活完,就会来看大少的。”

  “怪不得。”薄翊川牵起唇角,“你给兰姆姨涨涨薪,留她养老。”

  他一笑像冰雪初融,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不少,我嘴里的鸡肉串都变甜了,所谓秀色可餐,就这么讲的。兰姆姨回来了,薄翊川养伤的饮食有了着落,连带着我也沾光,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哎,您是?”

  “昨晚来过的,我是你们大少部队里的军医,给他送药来了。”

  “哎呀,这不是乔家少爷吗?进来进来!”

  外头忽然传来对话声,我心里咯噔一下,朝客厅门口看去,果然见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乔家老幺。他没穿军医制服,穿了件绯色镂空针织衫,领口开得很低,戴了自己的军牌,垂到领口里,头发也精心修饰过,是抱着什么心思来的,昭然若揭。

  送药?是送人吧?

  我心里冷笑,看着他拎着一袋药走到薄翊川身边:“川哥,这是我家和日本合资研发的新药,上个月才上市,对骨骼修复效果顶好,市场反馈挺不错,你这几天试试。还有,你片子出来了...”

  X光片?那不是可以知道薄翊川脊椎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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