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笼(7)

2025-11-09 评论

  可运送我们的蛇头显然怕被婆罗西亚军方注意到——掌管西婆罗洲的王室不大管贩猪仔的事,甚至海关方面因为收了贿赂相当支持,可如果撞上军部以薄翊川为首的华裔派系,便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大卡车呼啸一声就开出了港口,我只来得及看见几个高大军人跳下来,却没看清其中有没有他,视野就被港口的大门遮蔽。

  我应当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一回薄家,就正好撞上薄翊川休假。

  他为什么会在现在回来?

  眼皮滚烫,我眨了眨眼,模糊了的视线又重新清晰起来。

  “别怕啊。”少年的声音凑近了些,“虽然我都好怕。”

  我笑着摇摇头。

  怕?从十六岁被买下来当雇佣兵开始,我早就不知“怕”是什么滋味了。

  有那么一瞬我很想替身旁的少年解开绳索,可看了看车厢里还有好几个人,要是给他一解开,车厢里怕是要出乱子。为了计划,我只好放弃这个念头,宽慰自己——个人有个人的命,我也有我的命,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救别人?

  空气里充满潮气,我吸了吸鼻子。

  要下雨。

  车一到浮罗山背,果然下起了暴雨。

  周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挥舞着鞭子的蛇头将我们赶进农场的棚屋里,命我们钻进用来关马牛的格间里,大声呵斥我们抱头蹲下,不许乱动。

  蹲了许久,在我饿得两眼昏花的时候,左耳处的耳钉震了震。

  我晓得,大概是丁成在和我发信号。我娴熟地解开将双手缚在背后的绳子,刚要按接听,就听见了脚步声。我把手背回背后,听见旁边大声喝斥着“站起来”。

  似乎有人动作慢了,立马就响起了被殴打的动静和惨叫。

  这情形似曾相识,我被卖那会,也是这么熬了好几天,被饿、被打,还差点被轮了,好在那会恰巧遇到干爹来买人,我就被他挑走了,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就算被糟践死,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也只能认栽。但这会,我不必担心,因为要来的蛇头是干爹一早就安排好的。

  脚步声来到跟前,我抬眼一瞥,门口站着个皮肤黝黑的魁梧大汉,旁边跟着两个持枪的雇佣兵,和他一对眼,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明显不是资料照片上本该和我接头的那个人。

  我立刻低下头,装得像个真被贩来的猪仔一样双腿发抖,他哈哈大笑起来,拿鞭子抽我。我大叫起来,却没站着没动,因为躲了会被打得更狠,这是我的宝贵经验。见我没躲,他抽了几鞭子似乎感觉没味,罢了手,鞭柄伸过来,挑起了我的下巴。

  我仰起头,看着他。

  耳钉震得更加急促,我意识到肯定是临时出了什么变故,丁成想要通知我。可两个雇佣兵拿枪指着我,绝对不是做样子看的。

  即便戴着墨镜,我也能感到那蛇头的目光从我的脸滑到了身上,我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我这张假脸做的并不难看,且我虽然练得不壮但身材也算有料,皮肤又白,卖去婆罗西亚有钱人家里当家仆合情合理,但这蛇头不是干爹安排的人,难保会动什么其他的心思。就听他咂了咂嘴:“让黑仔送去芽笼卖高价啦,这小靓仔这么有型,当什么苦力,当少爷每月我们能多分好几万令吉啊。”

  他身边的两个雇佣兵一齐笑,我却不禁舔着犬牙,想骂脏话。

  我干。

  芽笼是翡兰的红灯区,此“少爷”也非彼少爷。

  被他这一搞,我的计划就要全乱了。“

 

 

第3章 朱砂痣,故人逢

  我看了看棚屋里几个雇佣兵,盘算着把他们全部干倒有几分胜算,数清了人数也只好作罢。在身体状态好的情况下,我最多可以1V4,但得是赤手空拳或拼刀,这满屋的人手一只AK47,还没动手我怕是就要被打成马蜂窝。

  没法,只好作罢。

  接着,我和几个皮娇肉嫩、年纪很轻的猪仔被一起押上了货车,刚才那个跟我搭话的竟然也在其中。

  几个人都挨了打,鼻青脸肿,屎尿并出,车厢里臭气熏天。可那少年一见我,眼睛都亮了,往我身边凑了凑,竟然有点开心,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去哪。

  “哥哥,是你啊?”

  这声“哥哥”让我一恍神,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心不禁一软。这么容易信任陌生人,难道会被骗到这里来。我心里叹口气。

  “哥哥,你知不知‘芽笼’是什么地方啊?”他小小声问。

  我没忍直接讲,扫了一眼那几个可以说还是孩子的猪仔,又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那个雇佣兵,以及窗外黑黝黝的林中野路,这些年所有我吃的苦在脑中跑了个来回。

  “哎,小鬼,如果给你自由身,你想干什么啊?”我歪头用肩膀顶了顶耳垂上的信号发射器,朝他笑。

  “去饭店,做服务生洗盘子啰,要不餐厅打工,干体力活我都行的,想将来赚了钱,回去给阿弟阿妹念书。”

  “哦,”我逗他,“那你自己不想念书啊?”

  他垂下眼皮,摇摇头:“想念,没钱交学费啦。”

  “哥哥给你交,好不好啊?哥哥送你去读书。”我压低声音,他睁大眼看我,又苦笑起来,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

  但半个小时后,运送我们的车被几辆摩托截停在路边,司机从驾驶座上被拽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我是说的可能是真的。把几个小鬼赶下去,我跳下车,一脚把卡车旁被苏里南用摩托车撞得半死的那个雇佣兵身旁的AK踹飞。

  “有没有搞错,阿惑你做慈善啊?把这几个小鬼放了干什么?这是计划内的活吗?我还以为是你出了什么事咧。”苏里南看着那几个缩在路边像鹌鹑一样不知所措的少年,瞠目结舌。

  “当是积阴德啦,我都还想念书耶,可惜没机会了。”我自言自语。上学那会我成绩顶好的,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的话,我可能真会背着薄翊泽的魂考上他理想的大学也不一定。

  “那这几个小鬼要怎么搞啊?”苏里南问我。

  “都塞点钱,送到海关去喽,现在军方的人在他们不敢乱搞。”

  “我不走!”车里跟我搭话那少年突然发话,跳到我身边来,“我想跟着哥哥。哥哥说要送我读书,是不是真的啊?”

  我看着他,这小鬼倒胆大,看见我们几个这样的亡命之徒也不怵,我有点无奈,“乖啊,先回中国,留个账号,我给你汇钱。”

  反正等我死了,我攒下来的钱也用不着替自己赎身,多了用不完,我又没有后代,去年就干脆拿这些钱供养了一个孤儿院,几十万美金供到那几个孤儿到成年没问题,再多供两三个小孩读书也绰绰有余。

  “你们几个死猪狗……”那地上雇佣兵缓过神来,破口大骂,被我一脚又踹晕过去,鼻骨发出一声脆响。

  “之前怎么回事,跟我接头那个人呢?”我转头看丁成。

  “你刚走就出的事,翡兰唐人街上华人黑帮掐架,那衰仔运气不好,被砍得稀巴烂,替补的那个也受了重伤,新上任负责这一块的,干爹还没来得及跟他联络上,还好你没出事。”

  “哎,黑仔,到了没有啊,今晚黄金坊的主子来啦,薄家少爷包场招待贵客,讲明了都要新人,你那边......”

  薄家少爷?

  不知哪里发出的声音令我心里猛一跳,看向声源——是驾驶座上的通讯器。我用枪顶着司机的脑袋,把他拎到通讯器前,盯着他摇了摇头。他心领神会,打着哆嗦回:“马,马上就到,路上耽搁了一下。”

  “真乖。”

  我拍拍他的脸,搜他的身,把他的钱包摸出来,翻开一看,里边滑出一张女人抱着小孩的照片,华裔长相,小孩跟他挺像,背景就是唐人街的一家烧腊餐馆,不巧我和薄翊川去那里吃过,一眼就认得出。

  我笑眯眯的:“哇喔,老婆小孩长得挺好看嘛,不会住在唐人街吧?我们也住那里耶,算不算邻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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