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是不是雷爷家要抢生意啊?我只是个打工的,求求你们,不要为难我啊!”
我站起来,把他拎到驾驶座上:“你等下把我送到芽笼去的时候,别乱说话哦。就说你同伴下车尿尿,猪仔们跑了,他去追,车里就剩我一个。”
说着我又指了指不远处得狙击手“蜥蜴”背后的狙击枪,“看见他没有,他射得很准的,八百米以内一枪爆头没问题。”
司机发着抖,点点头。
苏里南愕然:“我们明明是来偷薄家东西的,等重新联系好蛇头送你去家仆中介所就好了,你干嘛要去芽笼?卖身啊?”
“你没听见,刚才对面提到薄家少爷包场吗?”我脑海里不住徘徊着那架婆罗西亚军方的直升机,心跳快了几拍,会是.....他吗?
“算你这次运气好,歪打正着,下次你再这么自作主张乱搞,我就要告诉老板了。”一直沉默的丁成终于面无表情地插了句嘴。
我一手搭住他的肩,撩起他一缕卷曲的鬓发,丁成三十多岁,摘掉眼镜长得像年轻版的梁朝伟,属于那种很内敛的帅,我往他耳朵里吹口气,耳语:“这种小事你先别说啦,我之后跟干爹自己解释。这次任务结束,等我拿到酬金,我们一起去租个海边小屋怎么样?”
话没说完,丁成的耳根就红透了,事实证明老房子最是经不起我这么胡乱纵火,我大笑着松开他,上了车。反正死都要死了,我不介意多惹点桃花债,反正将来钱给到位,他想必也不会怨我。
车一路开到芽笼一家夜总会门口,我抬头看了眼,名字挺豪气,“黄金坊”,装潢也是金碧辉煌的泰式建筑,看起来规模不小。那司机挺老实,按照我吩咐的,跟门口交接的伙计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被领进去就是按手印签契约体检,一系列流程过后,我被扣上了皮质颈环,配了套制服,然后被锁进一个小房间让洗澡。
刚穿上内裤,洗手间门就被突然打开了。我被吓了一跳,透过水雾瞧见门口站着个浓妆艳抹一身旗袍的娘娘腔,上下扫我一眼,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这不是有新人吗,快穿好衣服滚出去,有贵客来了!”
另一个声音在外头嚷:“他这才刚来,连训练班都没上,怎么伺候人哪?”
旗袍男一挥手,两个白衬衫服务生就冲了进来,为我拾掇起来:“你懂个屁!鸭子就是要赶上架才叫鸭子,今天秀臣少爷做东,说了全要雏,不就是要他这样的?”
我本来还沉浸在他那句“鸭子赶上架才叫鸭子”觉得好有道理没回过神,冷不丁听见这名,心里咯噔一下。
秀臣?今天来的不是.....
没容我迟疑,我就被两个服务生架出了房间。
一看门外,除了我还有几个脸蛋生嫩的,最多就十七八,男女都有,低着头,脖子上和我一样扣着颈环,穿着几根皮带构成的上衣和低腰紧身皮裤,都是衣不蔽体。我被推到队伍末尾,脖子上栓上链子,就像被串成了一串烤肉要被架到炉上烤。
我想笑。这不是烤鸭嘛?
夜总会的走廊里灯光紫红,忽明忽灭,音乐放得震耳欲聋,一路经过的包厢却都黑着灯,是空的,显然今晚这贵客是包了场。
这么大派头,我愈发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到了走廊尽头,是间双开扇门的豪华包厢,旗袍男敲了敲门,等了片刻,门才从里边打开,藤编沙发两侧乌泱泱杵着十几个灰黑两色西装的高大人影,沙发上却只坐了两个男人,一个年长的光头,另一个身着GUCCI那件新款的领巾酒红色衬衫的年轻男人头发比蝎子还长,在脑后束成一股,染成了深亚麻色,简直像个国际时装秀场上的男模,可那一双眼尾低垂的睡凤眼与右眼角下一道J型的小疤,足以让我一眼确认,那正是薄秀臣。
我怎么也没想到,十年后,我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这个人。
——这个在我从孩童长成少年的年月间,就像剧毒的蔓藤一样伴生着我成长,冷不防就要扼住我咽喉的家伙。
身后传来旗袍男催促着我们坐到客人身边去的声音,因为这张假脸等进了薄家还得用,我低着头,坐到了光头男的那侧,还没来得及落座,不知是哪个笨手笨脚的蠢货挤了我一下,我猝不及防,一个没站稳,直接扑到了那光头男的怀里。
他手里的酒登时泼了我一身,沿着我的胸口往下淌,我一边道歉,一边在暗暗骂娘,脸上“啪”地挨了一耳光,打得我右耳嗡嗡作响。我忍着一枪崩了他的冲动没吱声,可还没站稳,胳膊又被猛地一拽,一屁股坐在了那光头男大腿上。
“好白啊,脸也不错,之前没见过,新人来的?”他一双眯眯眼上下扫我,我心里骂着他祖宗十八代,假装羞涩地低下头,以免让薄秀臣眼熟了我这张脸。
“就是今天刚来的,谢四爷合意就好啦,薄三少,你们慢慢玩啊。”那旗袍男笑得谄媚,退出去关了门。
谢四爷?我正思考着这个谢是不是吉隆坡的那个谢家,就听见笑声从旁边传来:“谢四爷,等会再玩啦?我们不如先聊正事?”
薄秀臣的声音比之年少时变了不少,轻沉柔和,但听了仍和以前一样让我浑身不适。光头男掐了一把我的屁股,我早就忍不了了,想要起身,他却搂着我的腰不肯放手。我没法,只得咬牙忍着。
“我知道,许多话不好在线上讲,留下把柄不好,我既然肯来,当然是愿意给薄三少这个面子,薄三少尽管开口啊,只要我谢四能坐到的,一定帮忙。”光头男低低道,扫了左右一眼,“我没来过这家,这里的人,不会乱说话吧?”
薄秀臣的语气温温柔柔:“谢四爷放一百个心,这家我是大股东,谁敢乱说话,我肯定要请他去薄家的鳄鱼农场玩玩。”
“哎呀,三少吓死人啦。”旁边的公主娇嗔地惊叫,但脸上的恐惧却不像装的。光头男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薄秀臣也微微一笑,给他倒了杯金酒:“谢四爷在北边,但应该也有听说,婆太死后,薄家和王室关系有点变化,近年来,家里的生意没那么好做,我听说,谢四爷近年来跟金三角那边来往密切,有那边的路子,所以想问谢四爷买点种子。”
光头男正要喝酒,手一僵,脸色变了变:“你从哪儿听说的?”
金三角?种子?我一惊,该不会指得是......
气氛一瞬变得凝滞,薄秀臣却是面不改色,笑容也不减:“谢四爷放宽心啦,我自然有我的路子。我还晓得,谢家家训,不让沾毒,谢四爷的私活,要是被谢老爷知道了不好,可我这个人嘛,什么都愿意试试,所以谢四爷不如分点给我,一起赚钱啦?”
“小臣,你不是在威胁我吧?”光头放下酒杯,眼角微微抽搐,盯着他,“谢家家训是不让沾毒,薄家不也一样?怎么,薄老爷子转了性啦?放着家里百年基业不做,要来冒险沾黑产?”
我心下纳闷,也百思不得其解,就算薄家和王室关系没以前那么好了,但终归也有百年功勋,现任国王怎么也不会为难薄家,薄家在西婆罗洲承包有两座矿厂,能开出宝石和黄金,除了超过限制的要上交以外,余下都可以自己留着,加之还有大大小小的香料与橡胶种植园,这生意再怎么差,也不至于要去碰毒。
除非......这是薄秀臣自作主张。
我瞥向薄秀臣,见他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他如今,怕是管不了啦......”
话音刚落,外边突然响起了砸东西的声响。
“哎,今晚薄三少包了场了,不许进!你们这些兵痞也敢......”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滚啦!”
一阵喧哗由远及近,眨眼功夫就逼到门口,我还没来得及从谢四爷怀里起身,门被“砰”地一声猛然撞开,顷刻涌进来十几个人影,乌泱泱的占满了包厢,清一色都着黑短袖配迷彩裤,没带枪,但腰间的皮带上都镶着迦楼罗鸟军徽,上有队伍编号“07”——伽罗楼第七特种部队,其中好几张面孔也都是我去年执行任务时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