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宵严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
游弋不放,厚着脸皮当没听见,执拗地攥着那一块布料,用力到指尖泛青也不放。
梁宵严没空和他耗,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哎!”游弋烧得浑身没劲儿,被带着往前一扑,直挺挺撞到他身上。
滚烫的身体扑进哥哥温凉的怀抱里。
首先过来的是那股被体温蒸热了的香水味道,然后柔滑的布料闷住脸,鼻尖若有似无地滑过哥哥的胸膛,双手软绵绵地撑在上面,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他就像只病恹恹的小狗,贪恋地、痴迷地、依赖地把毛茸茸的发顶钻进主人怀里。
脸颊蹭他,鼻子闻他,嘴巴微微开合着不知道在吞咽什么。
心脏顷刻间化成一滩水,游弋开口时还卡了一下壳,“抱歉。”
“抱歉就起来。”梁宵严微微蹙眉。
“嗷……”他应一声,把被黏住的脸从哥哥身上硬撕下来,不经意往下一瞥,人当场就僵住了。
“我、我怎么是光着的!”
只见他光溜溜一条人,下面没穿,上面没穿,中间更是没穿,一眼看去连鸟带蛋一览无遗。
“嗖”一下把蹆并起来,两只手交叉挡住。
但手有点小只能挡住一半看起来更加操蛋,于是他揪过哥哥的衣摆盖到自己的小鸟巢上面。
梁宵严一肚子火愣是被他气笑了。
“你脑子里进猪了是吗?”
扯过自己的衣摆冷声道:“闪远点。”
游弋才不远,抬起通红的脸蛋看着哥哥:“怎么也不给我穿件衣服啊,我光得像个蛋一样……”
“这没你的衣服。”梁宵严目不斜视。
“我那件绿衬衫……”
“那是你的衬衫?”
游弋憋气:“你的。”
“但它很旧了,而且你大概率也不会穿了,能不能还给我,我还要用呢。”
“用来干什么?”
游弋噌地一下红了脸,“不干什么呀。”
梁宵严面不改色地拆穿他:“干你在浴室干的好事?”
游弋当场僵住。
想起自己在忏悔室的浴室里都想着哥哥做了些什么,他就无地自容羞愤难当,眼睛慢慢瞪圆,声线可怜地发颤:“你……你都看到了?”
他意外又不太意外。
忏悔室的监控本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就是没监控,那么大一块单向玻璃,他在里面干点什么对外面的哥哥来说都无异于现场直播。
但他没想到就连浴室也被纳入了监视范围。
“我用得着?”
梁宵严似乎听了什么笑话。
那是从出生起就养在他身边的孩子,被他手把手带着走过懵懂燥热的青春时光。
第一次梦遗,第一次手动。
都在他怀里。
就连弄脏的小裤衩都是他给洗的。
如果非要在浴室里装个监控才能知道游弋躲在里面将近二十分钟,出来后一脸倦容双腿打颤是在干嘛的话,那他这二十多年算是白养了。
游弋羞臊又心酸,低声说对不起。
梁宵严的声音更加严厉:“你就这么忍不住,急到要在别人家里乱搞?”
可是这不是别人家,这是我的家。
游弋这样想着,没敢说出口。
“对不起,我没有弄脏浴室……”
以前他和哥哥不是没在浴室胡闹过,他要是被逗狠了不小心弄到墙上,哥哥还会亲亲他的脸蛋笑话他: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不经事,小猪鞭自己管不住是吧?
现在他却要为这种事道歉。
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连带着赤裸的身体也让他难堪,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件衬衫能还给我了吗?”
“扔了。”
“扔……”游弋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漂亮的眼睛变得红彤彤,水润的唇瓣张开着,说不上生气还是不解哪个更多。
但不管是生气还是不解,他都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
他能做的只是悄悄抿一下嘴巴。
一小粒唇珠被拱起来,嘴巴向下抿出个滑稽的小三角。
从小就这样,受了委屈就把嘴撅成只小鸡,没一会儿眼泪就啪嗒啪嗒掉。
每到这个时候哥哥都会把他抱起来拍拍哄哄,直到他咧开嘴巴笑。
但这次梁宵严没抱他更没哄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那是我的,我带来的,你怎么说扔就扔了……”
“你在提醒我该扔的不是它吗?”
游弋钻心似的疼。
“我没有,我只是……我走的时候,你不让我带走你任何东西,就那一件还是我从你衣柜里偷偷拿的,我用得很珍惜,你就算看不惯要扔,至少和我说一下……”
“它脏了。”梁宵严不耐烦地解释,“上面沾了很多血。”
“没有的。”游弋很笃定。
“我一直用手捂着。”
他在飞机上就捂着伤口,翻窗进来时也捂着伤口,一直小心翼翼的就是怕弄脏那件衬衫。
血沾到上面,血腥气会把哥哥的气味覆盖。
“后来沾的。”梁宵严说。
“我给你缝完针你就晕了,那时候沾上的。”
说到这他轻嗤一声,“干什么装出一副很珍惜的样子,你真的珍惜过什么吗?”
“……”
游弋后悔了。
他不想让哥哥和他说话了。
这根本不是说话,而是拿刀在砍他。
“我珍惜过很多东西。”他倔强地望着哥哥,眼里满是清凌凌的水光,“你都知道的,不要这样夹枪带棒地说话好不好,我们好好聊聊可以吗?”
“好好聊聊?”
梁宵严对这几个字都有心理阴影了。
“我当年和你说过很多次,好好聊聊。”
游弋知道自己一次都没听过,但如果让他重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当年的事,我没有办法。”
“我不想听你狡辩。”
“但我说的那些话——”
“闭嘴。”
游弋话被噎回去,声音渐渐哽咽:“你完全不在乎了吗?”
“我为什么要在乎一条养不熟的狗?”
“那你为什么还要再弄一个忏悔室!”游弋眼眶通红地怒吼,突然就流泪了。
泪水从他圆滚滚的眼睛里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瞬间就流了满脸。
“说啊,你为什么要再弄一个忏悔室?既然不在乎了,那烧了就烧了,没了就没了,你为什么还要复原它?为什么要弄得一模一样?为什么要小飞哥把我带进来?!”
他声音嘶哑,肩膀抽动,捂着脸哭得一塌糊涂。
梁宵严僵在原地,眼底被逼得殷红。
他无话可说,重重扔下托盘,拎起旁边一把木头椅子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游弋意识到什么,光着身子追出去:“你干什么?你去干什么?”
“砸了忏悔室。”
那么平静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冷如刀锋。
游弋大惊,后悔地哭喊一声“不!”,从后面搂住他的腰:“不要!别砸它!求你了哥哥我不说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梁宵严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甚至在转身离开之前还有闲暇捋顺他哭乱的头发。
游弋知道他说到做到。
他下定决定要做的事从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要我怎么样!”游弋抓住他的手,哭着哀求,“只要……只要你不砸,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哭得那么狼狈,那么难看,胸膛剧烈起伏着快要喘不过气来,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幼兽,恨不得割下自己的肉换猎人不要毁掉他的家。
梁宵严的心终于被撬开一小条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