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违抗的几个字。
游弋深吸一口气,潮热的视线从下往上,先是看到一双纤尘不染的皮鞋,黑亮的鞋面透出一股让人小腹发热的威严和性感。
紧接着是一截露出裤管的黑色袜子,踝骨突出明显的轮廓,两条被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随意地弯曲着,大腿部分的肌肉将布料撑得鼓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地搁在膝盖上。
“你让谁滚出来?”
梁宵严盯着他圆乎乎的后脑勺。
两个保镖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上前,正是游弋狂追不放的杀手,“梁先生,这人怎么办?”
“问你们少爷,他要的人。”
游弋双腿一软,恨不得当场跪下。
小命不保!
第21章 算账
问谁?问他?
问他个唐老鸭!
他正在脑子里撰写自己的一百种死法呢。
怪不得这十几辆车他一辆都没见过,怕是当年哥哥在山里考察遇上泥石流都没拿出这个阵仗。
游弋心慌慌,吓得腿肚子转筋。
不过哥哥说他是少爷,他又有点甜蜜蜜。
就这样慌一阵甜一阵,水深火热地过了半分钟。
梁宵严:“哑巴了?”
“啊、啊?”他仓惶地抬起头,“哥说什么?”
“问你这人怎么办?”小飞指着昏迷的杀手问,“要杀要剐你给个指示啊,少爷。”
游弋发起愁来。
这人绝对不能带回家,不然全露馅。
但自己现在又没办法带他走。
“我打个电话。”
他斟酌几秒后,拨通个号码。
没多会儿,万万那辆小破车颤颤巍巍地从两排越野的夹缝里钻了出来。
梁宵严和小飞还有一众保镖全都看向他。
万万顶着这样的目光压迫,打开车门差点扑通跪下。
“小弋哥,这咋回事啊……”
“我俩要死翘翘了吗?”
游弋确实要翘了,但他暂时不用翘。
“你把这人抬到车上去。”
“抬上去然后怎么办?”万万眨着无辜的眼睛问。
“先关他两天,禁食水,拿一块黑布蒙住眼,不准他见光,不准和他讲话,不管他求你还是骂你,一声别吭,等他崩溃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咦~这样人会疯掉吧?”
万万想想都头皮发麻。
“两天不至于。”游弋保证。
“哎?你怎么知道两天不至于?”
游弋一僵,眼神躲闪了一下。
梁宵严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万万奇怪:“小弋哥你怎么对这些整人的招数这么熟?”
“哪来那么多问题!赶紧滚!”
游弋恨不得一棍敲晕他。
万万悻悻地爬上车,小飞帮他把人抬到后座。
游弋怎么看怎么不放心,怕万万一个人整不了。
“要不我跟他一起——”
“小飞。”梁宵严说,“你帮他把人运回去,不该问的别问。”
“得。”小飞大喇喇坐上副驾,带着一身灼热的纯雄性动物的气息,万万不自在地缩了缩。
他们的车先走了,那两排越野紧随其后。
只有梁宵严的车迟迟未开。
他从始至终都没下来。
从游弋失联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
梁宵严打了上百通电话,吃了三次药,调出了酒吧附近所有监控,搜遍了市中心全部车道。
终于找到游弋时,对方差点连摩托带人一起卷进卡车轮子里。
那一刻,他连掐死游弋的心都有了。
先杀了他,再自杀。
死了一了百了,总好过这样给一颗甜枣就抽一巴掌的酷刑。
夜色黑透时,天空像一面深海。
长街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
积蓄很久的雨还没落下来,天上连云藏雾,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们停在这条路中间,司机离得很远。
游弋抱着自己的头盔站在哥哥面前,出门时梳得好好的头发,现在一缕一缕地贴在脸旁。血和汗水腻在一起,脏得和花猫没两样。
他两只手还在颤,疾冲的后坐力太大,震得他肩膀发麻。
一只手上指关节全破了,往外冒血,另一只手的手套被磨凸一层,露出里面渗血的掌根。
第一次在哥哥面前伤成这样,他连个声都不敢出。
臊眉耷眼地想要钻进车里,把自己藏起来。
但梁宵严坐在外侧,并没有往里挪的意思。
“哥哥,让我上一下。”
他小声请求。
梁宵严理都没理。
他扁扁嘴,拖着疼痛的身体绕到右侧去,一拉车门,关着的。
又去拉副驾,还是关着的。
他意识到什么,急得团团转,赶紧从前头绕回来,白着一张小脸,眼睛湿成两个小红圈,鼻尖上全是汗珠子,可怜巴巴地向前探头,甚至想从哥哥腿上爬过去。
梁宵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轻轻扯开。
“蛮蛮。”
游弋浑身一震。
那一刻,心腔里的血液引发了一场巨大的海啸。
眼泪奔涌而出,他连忙低头。
可泪水比心跳还要响,藏也藏不住。
它们一滴滴砸到地上,像一堆小圆铁片砸到地上。
“……嗯?”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回答这一声。
梁宵严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不是来追求我的,你是来折磨我的,对不对?”
“不……”
游弋摇头,泪珠子乱甩。
“我想追你,我想对你好,我想你开心……”
但最后的结果好像总是适得其反。
“你临走前是怎么和我说的?”梁宵严问。
“天黑了就回家,去接你下班……”
“你就喜欢说到做不到是不是?”
“没有——”他刚想解释,忽然头顶一热,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来揉了揉他的脑袋,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既然这样,那你不要回家了。”
脑袋里嗡地一下。
手里的头盔掉到地上。
游弋瞳孔骤缩,完全承受不住只是一句话的打击一般,脱力地跪倒下来。
膝盖触地前,梁宵严用鞋尖接住了他。
“别赶我走……”
游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扒在越野车边,姿势狼狈地半蹲着。
膝盖悬空,臀往后翘,皮鞋竖起露出明艳张扬的红底,然而这双鞋的主人却像被暴雨淋湿的小狗般祈求自己不要被丢弃。
他执拗地望着哥哥,抓着哥哥腿边的布料。
眼睛里亮着的光,如油尽灯枯的火。
“这么晚了,你不让我回家我还能去哪呢?”
“去你白天去的地方。”梁宵严目视前方,并不看他,“你不是很喜欢那里?”
“不喜欢不喜欢!”
“我哪里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呆在你身边!”
“你谎话连篇,我不知道哪句能信。”
“不会了!我再也不撒谎了!”他对天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你说一句假话!如果有个标点符号是假的,那我、我……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游弋!”
梁宵严眼底暴怒翻涌,猛地掐住他下巴,“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游弋嘴巴一撇,两行清泪流到梁宵严指尖。
“我没有……”
“我只是,我想和你道歉。”
“用不着道歉,你走吧。”
错了就是错了,事后弥补没屁用。
道歉不过就是给受害者不打麻药地缝合伤口,缝完问他:都不流血了你怎么还喊疼?
见自己怎么求都没用,游弋带着最后一次希冀问:“是就今天不让我回,还是、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