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即焚(63)

2025-11-09 评论

  他立刻想起海滩监控中,那个“商贩”抽烟时用的打火机,同样反射出了粉紫色的光。

  “他有洁癖,不可能把自己用的打火机给别人,是你从他手里抢走的。”

  “他才二十岁,还是个小孩子,你连一个打火机都要抢!你到底对他做过什么?!”

  随着这一声失控的怒吼,梁宵严一脚将男人的脑袋踩进地砖!

  地板霎时炸开几道狰狞的裂纹,男人嘶声大叫,口吐白沫,两个眼球要掉出来似的向外凸着,梗着脖子疯狂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梁宵严眼神冰冷,无动于衷。

  “不需要道歉,你去死就行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我,我保证你家人的安全,或者我现在就把他们接过来给你陪葬,你选吧。”

  话音落定,他抬腿往外走。

  皮鞋踩过一地黑血,从里间走到外间,他脚步越来越快,喘息声越来越粗,垂在腿边的拳头握出“咯吱咯吱”的响动,不断有血从指缝间流出来。

  一滴、两滴、三滴……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又去拿打火机,可他的手颤得厉害,手背上青筋鼓起,好不容易拿出来了,看到上面那条镶钻的小鱼,情绪骤然失控。

  “啪!”打火机被猛地掷到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他一拳拳砸向墙壁,指节破裂,鲜血飞溅。

  砸到两只手背全烂了,肿了,被血染透了,血顺着手腕淋漓地往下滴,他喉间溢出几声痛苦的哽咽,垂下头去,像只困兽般把自己抵向墙壁。

  他满脑子都是游弋那天突然出现在北海湾时的样子。

  很瘦、很呆,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

  就连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恐惧。

  他那时以为弟弟是要和他分开又不敢开口才怕成这样,却不知道他正在被人监视,不知道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吃尽了苦头。

  他好不容易回到哥哥身边,回到安全的地方,可那三天里,自己连一个好好的拥抱都没给过他,一直在逼他,审他,折磨他。

  别人欺负他,他哥哥也欺负他。

  “严哥。”小飞从里间探出头,“……招了。”

  审讯室里,男人被放在一张椅子上,小飞在外面守门,梁宵严独自审他。

  “我知道的不多。”男人说。

  “都是六哥和先生单线联系。”

  “六哥是谁?先生又是谁?”梁宵严问。

  “六哥就是昨晚被你捅裂脸的那个人,先生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接到任务,就是六哥把小游先生抓回来,让我看着他,酬劳一百万。”

  梁宵严红着眼,连呼吸都觉得痛:“所以那27天,他都被你们关着。”

  男人点头。

  “你们把他关在哪了?”

  他找遍了那座下雪的城市,都没有找到一点踪迹。

  “不在国外,就在枫岛。”

  男人边说嘴里边流血,努力回忆着:“我们把他关在一个寨子里,里面有很多小河,还有石头林,那是一个很破旧的小院,院里有秋千,有木马,还有一截被砍断的枫树根……”

  梁宵严迟缓地愣住了。

  嘴巴微微开合,眉心深深地拢起。

  他坐在风口当中,望着窗外凌晨三点的晨雾,层层叠叠白得朦胧,卷着微凉的风,仿佛他无数次在那个城市醒来时看到的飘雪。

  “那是我家……”

  他声音嘶哑,心口被一刀捅烂。

  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疯了似的满世界找弟弟时,弟弟就被关在水寨老家。

  “你们把他关在自己家里。”

  一帮凶神恶煞的坏人,抓了一个软弱可欺的小孩子,还把他关在自己家里,把他关在他曾经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让他对着自己的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们全都该死。”

  梁宵严的拳头砸在桌上,眼底瞬间爆出殷红,“你们有几个人?都是谁?对他做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做!”

  男人对天发誓:“我也有孩子,我不可能对他做什么!先生交代过一根头发都不能少他的,只要按照他说的那样关着——”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男人猛地闭住嘴,被梁宵严一把掐住脖子:“按照他说的哪样?!”力道大得差点把男人的喉咙掐断。

  “三天!三天一个周期,禁食水,用黑布蒙住眼,不准他见光,不准和他讲话,不管他说什么都别理,等他崩溃的时候,问他想好了没有……”

  梁宵严脑中“嗡”地一下。

  全对上了。

  全都对上了。

  游弋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整人的招数?

  因为他被这样整过。

  他为什么清楚两天不会把人搞疯?

  因为他撑到第三天才崩溃。

  在他的家里,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被一群歹徒用这样的方式关了三天又三天。

  那一瞬间,梁宵严觉得自己的心被通上了电。

  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全身被电击。

  密密麻麻的疼痛迅猛地朝他袭来,像是用一把生锈的刀将他凌迟,他浑身上下的每一片肉都被割下来,骨头和筋全被斩断。

  他疼得想呕,想喊,他试着呼吸,他试着吞咽,可喉咙口却堵着一团烧红的热炭。

  除了疼,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自己的呼吸,窗外的嘈杂,还有男人快要断气的喊叫,他统统都感觉不到,只有疼。

  无穷无尽的疼。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弟弟?

  那是他一点一点养大的小孩儿,从刚生出来还吊着半根脐带时就来到了他怀里,他一口奶一口饭喂大的,他宝贝得看都不愿意给别人看的,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幸福都捧到他面前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这样折磨虐待。

  “你们到底要他想什么?嗯?”

  “你们想逼他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来找我!为什么要去欺负一个孩子!”

  梁宵严掐着男人的脖子,悲痛和愤怒到头了就是平静,平静得像个疯子,像只恶鬼。

  男人说不知道,“先生只让我们问他这句话……”

  “为什么要这样关着他?”

  “先生说他、他小时候就是这样被他爸关着,这样能让他崩溃,他崩溃了可能就答应了……”

  梁宵严站在那里,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抓着男人的头一下一下往桌上砸,机械又狂暴,砸一下就问一句:“那他答应了吗?他想好了吗?你们满意了吗?”

  男人奄奄一息,血流了满桌。

  “没有,他一句话都没说,一直一直哭……”

  “哭了十多天,我们把他放出来,他就去院子里抱那截树根……”

  梁宵严像听不懂话似的,眨了眨眼。

  大火吞噬了他的肺叶,让他连呼吸都伴随着灼痛。

  那个刹那,眼泪夺眶而出。

  他想起那棵枫树,想起树下埋着的小猪被的残骸,想起小时候每一个他去上夜班留弟弟孤身一人的晚上,等他回家时弟弟都蜷缩在小猪被旁边。

  那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能让他感觉到安全的所在。

  他在求救,向一截断掉的树根。

  但树不能救他,小猪被也不能保护他,他是不是想过就那样死在树旁,融进土里,幻想小猪被能够像小时候那样包裹住他的身体。

  所以他偷偷回来时看到小猪被的墓没了才会那么绝望。

  而自己是怎么跟他说的?

  挖了,扔了。

  梁宵严自虐般的用手去扣砸烂的指节,扣进肉里,扣到再次流血。

  “你们为什么把他放出来?”

  打他了?欺负他了?还是对他用刑了?梁宵严甚至都不敢问。

  昏暗中,男人的话像一支箭,洞穿他的颅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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