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即焚(78)

2025-11-09 评论

  游弋把自己的小手放上去,哥哥的手却擦过他的手心,径直伸向他的脚。

  那一刻,他才感觉到钻心的疼。

  梁宵严把他的脚抓过来,一点点摘掉红肉上沾的石子草根,轻轻吹掉沙子,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两件小衣服,把他的脚底板裹住。

  衣服是今天新买的。

  印着小猪的可爱上衣和短裤。

  他以为他们今天能迎来新生,所以给弟弟买了新的衣服。

  “不疼,哥哥。”

  游弋把脚藏起来不给他看。

  “你……”梁宵严挤出沙哑至极的几个字,“你怎么过来的?这么远……”

  他追到这里都追掉半条命,弟弟要怎么翻过那几座山呢?

  “不远。”游弋指着他们背后那座山,“我从那儿过来的。”

  梁宵严望过去,原来他已经到了南山。

  游弋说:“那座山上有一大片林子,林子里有一个小木屋,我看到小木屋前站着个爷爷,爷爷牵着个冷冷酷酷的小哥哥,我就朝他们喊。”

  “他们离我好远啊,但爷爷还是听到了,他朝坏人的车放枪,车撞到了树上,我趁乱跑出来,坏人还追我,爷爷又朝他们开枪,说‘不许追孩子!那是你们的孩子吗?’”

  “我说不是不是!我是哥哥的孩子,不是他们的孩子!”

  “然后爷爷就上来追坏人,坏人追我,我快快跑,快快跑,跑摔了,稀里糊涂地就滚下来了。”

  这么惊险的一段旅程,被他两三句话就讲完,讲完后摇着小脑袋在哥哥颈边蹭来蹭去。

  他靠这些亲密举动来汲取力量。

  “哥哥是怎么过来的?”

  他知道这里离他们家是很远很远的,坏人开着车都走了一夜。

  梁宵严说骑摩托。

  游弋皱成个“八”字的小眉头舒展开。

  哥哥说什么他都信,傻乎乎地觉得太好了,哥哥没有像他那样跑。

  “那我们算逃出来了吗?安全了吗?”

  “不安全。”

  李守望和买弟弟的坏人随时会追来。

  但他们跑不动了。

  梁宵严连站都站不起来,手里攥着根锋利的树杈,不管是谁,敢来抓他弟弟他就和人同归于尽。

  他们挨在一起,靠着大树,捡地上掉落的野果吃。

  果子是烂的,他们挖掉烂的部分吃还算新鲜的肉,吃手边能够到的所有食物,补充体力。

  两个没人要的孩子,如同两株没有根系的杂草,硬生生扎进这茹毛饮血的世道里,见缝插针地生存、生长。

  幸运的是,这次老天爷帮了他们一把。

  两个城里来的大学生,背着画架来山里写生,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孩子给梁宵严喂了解暑药,给游弋包扎了脚,还想帮他们叫救护车,但这穷乡僻壤的哪来的救护车。

  男的不愿意过来,远远地站在一边,脖子上挂着个相机,一直催促:“好了没啊?”

  “就好了,催什么呀。”女孩儿把包里带的食物全掏给他们,还给留了几支藿香正气水,反复向梁宵严确认不用送他们回家后,才不放心地离去。

  梁宵严带弟弟找了个山洞藏起来,游弋不解:“哥哥,我们不跑吗?”

  “跑,但要先回去取钱。”

  他攒了五千块,是他和弟弟离开这之后的路费伙食费还有租房的钱,到了新环境后不知道多久能找到活干,他要确保弟弟吃饱穿暖,生病了有钱看医生。

  钱不能随身携带。

  李守望经常翻他口袋找钱。

  更不能放在工地。

  那里人多眼杂,连钢材都有人偷。

  他把五千块分两个地方,分别藏在他们家的地窖和观音像里,只等天黑后回去取。

  李守望卖儿子赚了很多钱,今晚一定会赌个通宵。

  山里入夜后能见度很低。

  浓雾弥漫,乌云从天边黑压压地铺过来。

  梁宵严把藤条搓成绳子,将弟弟捆在身上背着走,到家附近时躲在草窠里观察了十分钟,确认李守望真的不在才敢进去。

  他最快速度翻出钱,其余什么都没拿,出门时背上的弟弟忽然惊呼:“啊!”

  “怎么了?”

  “有人!”游弋指着院墙外,一棵大树被撞到似的动了两下。

  梁宵严追过去看,那人已经跑了,他没看清是谁,但右边的袖管很空,没手似的。

  二麻子?

  二麻子为什么会在这?

  梁宵严心里很慌又很乱,出了满身的汗,一秒钟都没敢多耽误,抱紧弟弟掉头就走。

  转过身的瞬间,浑身血液褪尽。

  一道闷雷滚过天空,闪电将小院照得亮如白昼。

  李守望跟鬼似的站在他身后。

  “你找到弟弟了?”

  他们进村时被二麻子看到,去给李守望报信了。

  弹簧压到头后回弹的那一下劲最大。

  梁宵严被逼到极限,杀红了眼。

  李守望拿着条木板凳狠狠抡到他身上,他躲都不躲,硬挨下来,直接扑向李守望,采住他的衣领子一拳搂出去!

  “我操你大爷!你当我还怕你!”

  这一拳打断了李守望的鼻梁。

  紧接着就是第二拳!第三拳!拳拳到肉,毫不手软!

  梁宵严挥拳,嘶吼,痛哭,报仇,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自己被抽打虐待的画面。

  游弋在他背上吓得大哭,小脸溅上去好多血。

  尖细的哭声让梁宵严找回理智,粗喘着气,慢慢冷静下来,再不恋战,转头往外跑。

  “哥!”游弋被拽了下去!

  “那是我儿子!你凭什么带走!要死让他和我一起死!”

  李守望彻底疯了,像条令人作呕的鬃狗,用枣树藤勒住游弋的脖子,把他从梁宵严背上扯下来。

  他眼冒红光,畅快地大笑,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和钱和赌完全无关,他就是想要把这两个小孩儿拖死在这里!他烂了,他的儿子也得跟着一起烂!

  凭什么梁宵严能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而他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外边的人羞辱他,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也要打他的脸!

  “爸爸!爸爸……”游弋疯狂挣扎,哭着叫他。

  某个瞬间他迟疑了片刻。

  下一秒就听游弋喊:“放哥哥走!”

  “连你都向着他!你是我儿子!”李守望眼中只剩阴狠,把游弋高高举起!游弋咬住他的手臂。

  黑暗中白光和闪电一同落下。

  大雨倾盆,那是他此生看到最后的画面。

  梁宵严栽在血泊里,电锯声尖锐狂响,李守望身首异处,脖颈的断口泊泊涌出鲜血。

  梁宵严没朝着李守望的脖子去。

  是李守望被游弋咬了后没站稳往前栽倒,栽在了梁宵严的电锯上。

  电闪雷鸣,暴雨浇透整座岛。

  小飞一家从矿上回来给他们送吃的时,是游弋先反应过来,小小的身体,把哥哥挡在身后。

  三人看着院内这一幕。

  小飞妈脸色惨白,小飞吓得尖叫,小飞爸爸惊惧又痛心,半张着嘴:“小严!你——”

  “不是我哥!”

  游弋抱住哥哥疯狂摇头:“不是我哥做的!是他自己撞上……是他自己、是……是我做的!不要怪哥哥,不要抓走哥哥!是我做的!和哥哥没关系!”

  “都闭嘴!”

  在他们惊慌失措乱成一团时,小飞妈妈最先镇定下来,左右张望确定没人后,将老公和儿子推进李家,一把关上门。

  “小严!今晚你和你弟弟都不在家,被我们带到矿上了,你记住了吗?”

  梁宵严缓缓抬起脸,点点头,目光呆怔地望着那一地血泊,雨水如注,溅出一圈圈涟漪。

  他关上水龙头,任由冷水如黏腻的血肉般流走。

  时光匆匆,距离那场惊魂夜,已经有十六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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