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姜澈刻意拖长尾调,“看来是发生了。”
孟汀急得跳脚:“能不能聊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怎么让他相信,他不是同性恋!”
“孟汀,你要不换个角度思考问题?”
“换什么角度?”
“比方说。”姜澈慢悠悠的,“怎么让你相信,你是同性恋。”
“…………”
骂骂咧咧挂断电话,孟汀陷入了沉思。他极不情愿打开百度,在各种科普、分析、实践中,找到个最简单明了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
行,试试就试试。
第二天晚上,孟汀出现在“光夜”门口,这里是全市gay含量最高的酒吧。
孟汀全副武装,震耳音乐混着香水。
吵死了!呕——!
什么狗味啊,熏死人!
孟汀捏着鼻子,找了个角落杵着。与其说是“尝试”,实际更像暗访。
看周围打情骂俏、搂搂抱抱,啃嘴捏屁股、互相甩舌头的男人们,孟汀很快下结论。
卧槽他们太恶心了!
老子不是同性恋!
得出结论,一秒不想多待。孟汀转身离开,却反被挤进舞池。
音乐霎停,男人的声音传进来:“女士们,先生们,快乐时间即将降临!跟随节奏舞动起来吧,祝你们拥有难忘夜晚!”
孟汀没兴趣看扭腰,逆着人潮,试着往门口挪。但来都来了,他转头,往舞台瞥了眼。
只有一眼,再也转不回来。
架高的台子上,五名年轻男人穿紧身衣,围着钢管扭动。最中间、最惹眼、跳得最好的那个人气最高。
即便化夸张妆容,孟汀也能一眼认出。
是姜澈。
*
周末的酒吧最忙,姜澈的表演排得密,一场跳完换同事上,中间休息半小时。
长时间待在嘈杂里,姜澈头沉得厉害。他披上大衣,去露台透气。刚出走廊,就撞上个身影。
戴棒球帽的青年,穿灰白运动装,后背挂着滑板,干净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姜澈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孟汀懒得回答,更迁怒他为什么在这儿:“这就是你不回宿舍的原因?”
事已至此,隐瞒毫无意义。姜澈说:“我在这儿打工。”
“打工?”孟汀被气笑,“你所谓的打工,就是扭腰卖屁股吗?”
衣领被猛地揪住,两人脸对着脸。
“孟汀,放尊重点!”姜澈拽紧他,“你可以看不起这里,也可以看不起我,但这是正规酒吧,我只是工作!”
孟汀不懂艺术,但他看过姜澈跳舞,也知道他是专业第一名。
相比在这里穿紧身衣,他更愿意看姜澈在宽阔舞台,穿仙气飘飘的舞蹈服,跳一只他不懂,却好看的古典舞。
不管怎样,都过在这里对傻逼扭腰!
孟汀几乎吼出来:“你什么工作不能做!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做?”
“孟汀,我没有家人可托举,只有一个急需换肾的爸爸!”
“是,我可以做别的,发传单、当收银员、去舞蹈室教小朋友。但我爸等不起!我不赚足够多的钱,他就要死!”
“我还有学费要交,也有舞蹈服想买!我只想顺利毕业,想我爸活得久一点,我做错什么了?”
“我没偷没抢,靠自己赚钱,我不觉得丢人!”
大量信息灌入脑海,那个瞬间,孟汀猛然意识到,口口生生说姜澈是朋友,可他并不了解这个人。
不清楚他的家室,不知道他的秘密,永远只有他帮自己分忧解难。
姜澈松开他衣领:“我还有工作,你早点回去,这里不适合你。”
说罢,姜澈离开了视线。
孟汀没动。他讨厌周围的嘈杂,更讨厌看到骄傲的姜澈,在这里被傻逼吹口哨。
入冬的夜,孟汀坐在酒吧门外的台阶上,冷风灌进衣领,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熟悉声音:“走了。”
孟汀起身:“你下班了?”
“嗯。”姜澈递来条围巾。
孟汀反看他并不厚实的大衣。
“嫌脏可以拒绝。”姜澈正准备收手。
孟汀“嗖”的抽下来,立即缠脖子上,“谢了。”
凌晨一点,公交地铁已停运,酒吧很偏,他们穿出窄巷,去主干道打车。
两个并排走了一段,孟汀开口:“你怎么不骂我。”
“骂什么?”
“我没走。”
“早知道你不会走。”
孟汀:“…………”
读心狂魔。
孟汀酝酿了一下:“姜澈,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么难听的话。”
事后反思,孟汀真想锤死自己,跟傻逼齐高凯有什么区别。
可他只是难过,为朋友难过。
“没事,我知道是气话。”
“你爸……他还好吗?”
“还行。手术半年前做的,恢复得差不多了,命保住了,就是不能干重活。”
“那手术费……”孟汀欲言又止。
“打工攒了一些,又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快还完了。
“还差多少?我这儿……”
“不用。”姜澈打断他,“我够。”
“钱是我自己的,以前打比赛的奖金,我没花大钱的地方。”孟汀说,“没利息,你慢慢还。”
“孟汀,真不用。”姜澈的声音软了点,“我打工的钱够还贷,也够付学费和开销。”
“就不能别来这儿上班吗?”孟汀急忙解释,“我不是看不起你,也不是非让你怎么样,我就是觉得……”
“不用加那么多后缀,我明白你的意思。”姜澈笑了笑,“你知道以前那俩人,为什么搬出宿舍吗?”
“为什么?”
“我没有隐瞒在这儿打工,他们无法接受。”姜澈声音轻下来,“我不怪他们,这儿的确不是体面工作。”
“其实,你搬来宿舍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你梦游了。”姜澈说,“后来你旁敲侧击问我,我故意说自己睡觉沉。那时就想着,你调去别的宿舍,其他人肯定也受不了;我打工又不常回来,咱俩挺适合当舍友。”
“起初隐瞒工作是出于好心,但后来不说,是真把你当朋友,怕你嫌弃我。”
“我不嫌弃,真的!”孟汀急忙说,“我能理解你,所以想帮你。”
“孟汀,我不要你的钱,就是把你当朋友。”姜澈停下脚,看他,“最纯粹的朋友。”
“嗯,我知道了。”孟汀左瞧右看,“那我以后来接你下班吧。反正我没事,这儿太偏了,看着不安全。”
“不用。今天不是你来,我也不回宿舍,没那么危险。”
“住酒吧吗?”
“不是。”
孟汀还想问,突然顿住,拉着姜澈往小路口躲。来到处隐秘区域,他贴着墙根,偷偷观察外部。
“怎么了?”
孟汀做了个“嘘”的手势,划开手机。
姜澈看屏幕上,即将拨出的110,急忙夺走手机。
“有人跟踪咱们。”孟汀压低声音,警惕往巷口瞟,“可能是贼。”
“不是贼。”姜澈叹了口气,按灭手机,“是沈则。”
“啊?”孟汀懵着。
“跟踪狂”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跨步往这边走,脚步声格外清晰。
漆黑窄巷,只能看到模糊人影。
姜澈对着那人喊:“我回学校,别跟着了。”
男人无动于衷,继续往这边走。
姜澈晃晃手机:“你再过来,我真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