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叙怕他噎着,温和劝说:“慢点吃。”
小贼凶巴巴瞪他一眼,漂亮的脸蛋稚气未脱。
往后几天,章叙摆好碗筷,亲自把漂亮小贼请进家。
章叙尝试跟他交流,“面坨了不好吃,明天早点来,我给你现煮。”
男孩没有回应。
第二天,就在章叙的眼皮子底下,他被警察带走,罪名是持刀伤人。
六年后,章叙在斗殴队伍里捡到一个人。那人像护食的幼犬,凶巴巴一张脸,依旧赏心悦目。
章叙知道他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于是把很久之前写好的纸条递过去:
跟我回家吗?我给你煮面。
盛小泱收起纸条,跟章叙走了。
面馆门前挂了只鸟笼,盛小泱总盯着它出神。
章叙想带他做人工耳蜗手术,借机会问:“鸟鸣蝉噪,各有不同。小泱,你想不想听一听世界万物的声音?”
盛小泱打出手语,生涩表达自己的思绪:“我只想听你的声音(2)。”
“你吻我、抱我的时候很迷人,你叫我名字的声音一定很好听。”
盛小泱天真直白,把章叙的心口烘得滚烫。
攻是受的翻译,吵架时战斗力直线飙升!年上,32和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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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漂亮小偷
江南的夏天盛久不衰。
章叙在汽车站外给章秀梅打电话,叫阿姑。
章秀梅先喂,紧跟“胡!”。
“阿叙你到啦?”她问:“怎么这么晚。”
“去朋友家吃了顿饭,赶末班车回,”章叙笑问:“搓麻将啊,手气好吗?”
“才开始嘞,不能说的,”章秀梅吴侬软语,口音重,她也笑:“低调。”
章叙说行,那你继续玩,我先回宾馆。
他要挂电话。
章秀梅诶诶两声,着急忙慌,你回小面馆,钥匙在老地方,二楼给你铺床了,去什么宾馆啊!还有我给你煮了面的,温在锅里,你吃吃光!
掐算时间,五个多小时,那面正常应该吃不了。章叙顺着章秀梅说行,正好饿了。
章秀梅被哄得开心。
章叙本来不赶时间,现在得赶,打了辆车。
司机絮叨,唉,都十月了,天气还热。
章叙说是。
这车不开空调,窗户拉到底,扑进来的全是滚热的风。
司机又问,小歪去哪里?
章叙在北方呆很久,一时半会转不回口音,说江平路后巷。
司机从后视镜瞥他,开到路口时打转向灯:“来旅游啊?”
章叙回,我本地的,你直开。
司机讪讪不吭声。
章叙美术学院毕业,钟爱木头,留校三年,开个人展,参加国内外匠人技术交流会,有些名头。他有手艺,有出息,有存款,但觉得束缚。遂辞职创业,兜兜转转,最后回家了。
江平路后巷和前巷只隔了一条河,没有桥,想往来,要么坐船,要么绕。
前巷是景区,日夜人声鼎沸。后巷则多本地人居住,商业化不严重,十点多钟,石道两旁店铺紧闭,萧肃冷清,只有两只老旧灯泡闪着昏黄的光,引飞蛾扑绕。
小面馆开在后巷中间,68号。
章叙伫立台阶许久,凝着木门上的U型锁,思量要不要给阿姑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忘了给门锁牢。
里面有动静,很响。
章叙收起电话,目色微沉,悄声进入,顺手抄起门边扫把。他给扫把掉头,杆横身前,半攻击主防御姿态。
人影钻厨房,翻箱倒柜,目中无人。
章叙:“……”
现在的贼都这么嚣张吗?
但只要仔细观察,能发现这位个头不高的贼,姿态其实很收着,腰猫了起来。有做贼的自觉,就是不知道为何,他对自己弄出来的动静毫无反应和改善。
章叙蛮冷静,往前走几步,扫把敲敲桌子。
笃笃。
小贼没反应。
章叙蹙眉。
挨墙是半人高的灶台,台面摆着一口锅,锅上有盖,里面应该是章秀梅给温着的面。铁锅旁还有小铝盒,里面装着给客人找零钱的硬币,碰到叮咣响。
章叙嘶一声,揉揉耳朵。
小贼毫不在意,还好贴心地把铝盒往里推了推,避免它掉下去,不然捡起来麻烦。
很难得一见视金钱如粪土的贼,章叙继续无言,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贼掀开锅盖,没有氤氲飘来。
黑灯瞎火,章叙看见那人咧嘴笑了一下,牙好白。
他慎小谨微地把白瓷碗端出。
不大的面馆内窸窣异常,微妙呼吸深深浅浅。章叙听到咕唧一声,从那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眼睛很黑很亮的小贼喉咙里发出。他头发很长,过肩及腰,辨不出性别。
下一秒狼吞虎咽。
坨成饼的面被他一手挑起,啃起来好香,看来真饿。
章叙放下扫把,寻思要不要递筷子。
空气中没有任何危险因素叫嚣。章叙想了想,转身闭门,他怕有人贸然进来,吓着他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章叙身高一米八七,肩宽腿长,自认长得还行。存在感不弱,但完全被这人无视。
章叙踢了下凳子,凳脚摩擦地面,咯吱声伴随尘灰倏然炸起,在肃静无人的夜晚让人心惊肉跳。
然而不管怎么试探都没用。
小贼临危不惧,倒显得章叙才是误入他人领域的坏蛋。
倒反天罡了。
虽然个别人在吃这件事情上有天赋异禀的专注力,但这也太反常了。
听不见吗?章叙想。
他干脆放开手脚,走到传菜窗口,撩起竹帘绑扎固定,两手肘撑在窗沿边上,静看片刻。
小贼始终背对他。
“嘿。”章叙打招呼。
那人埋头吃面,直到面碗见底,好像没吃饱,伸手朝菜篮子摸索,捏出根胡萝卜来。
章叙:“……”
他咬胡萝卜,嘎嘎脆脆,像兔子。不,这劲头更像只小狗。
章叙不再刻意制造动静,手舞足蹈地显傻。他抬手,摸到墙上开关,朝下一拨,厨房灯亮。
那人终于有反应了,像猛来的骤雨。
他先抬头,看见墙面上被灯光映射出来的高大人影,惊遽转身。动作太大,扫到铝盒,零钱撒落,叮叮咣当。
章叙让这声音冲了下耳朵,可那人的世界似乎只有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他抓菜刀,刀尖朝向章叙,眼睛直勾勾凶狠。
“……”
章叙在刀刃上看见了自己,身体往后倾,说:“别这样。”
章叙情绪稳,在紧张对峙中观察发现,这位看着很小的人,实际上真的小。
奶瞟未退,双唇抿紧时,脸颊肉感更明显。瘦也是真瘦,下颚骨骼走向清晰,是少年独有的清灵。
他的眼睛很圆,睫毛细长,忽忽颤抖。
章叙不合时宜地惋惜,这些无措、惊恐、戒备世界一切的情绪不该出现在这双漂亮的眼睛里。
“你是男孩子?”他问。
夏风不知从哪扇窗户翩然而至,扑在汗津津的脸上,像蒸汽烘烤身体。
太热了,心浮气躁。
男孩持刀刃悬空挥舞,不让章叙靠近。
“刀放下,”章叙尽量显得无害,实际上他真没别的意思,“很危险。”
漂亮小贼对章叙说的话和他表现出来的善意无动于衷,他炸毛,眼尾上挑,时不时向厨房外面扫。
章叙福至心灵,悄悄腾出位置。
两人的站位发生改变,章叙进厨房,男孩则慢慢移步,举刀站在外堂。
章叙这时的关注点很奇怪,他看见那人嘴角没舔干净的胡萝卜碎渣。
“你吃饱了吗?”
“……”
西面靠河,墙上窗户被风吹着晃,嘎吱嘎吱,吹起男孩的长发,遮住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