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误闯人间的幻灵,青涩、矛盾,像一团烟雾,月亮出来了,随时都要散。
对了,今晚的月亮像小船。
章叙不会教育他吃别人的饭要结账,光想就荒唐。章叙是要跟他说,翻窗出去会摔河里,会不会游泳都得弄一身水,不舒服的,走大路。
“门在那边,我给你开。”章叙指左边,说:“我先出去看看,外面如果没人你再走,行吗?”
吗字的余音还在绕梁,男孩肩胛骨好像长出一对翅膀,转身跳起,动作轻盈,窗户的高度对他来说是个摆设。
章叙就防着他来这招,早就起势准备,离弦箭般冲过去,抓住男孩的手臂!
少年薄肌下有力的脉动清晰地传送到章叙掌心,共频至心脏。
“真跳啊?”章叙说:“回来!”
男孩张口狠咬,一气呵成,两排整齐的牙全招呼在章叙手背上。
章叙吃痛,“嘶!”
男孩抽身逃走。
神明眨一下眼睛,小幻灵翩然融进夏日的夜风里,只剩树影婆娑。
章叙探头找出去,河面平静,只有檐下窄道上的两三脚印和他打了个反骨的招呼。
“……”
痛感由神经传递大脑,在晦暗的夜里,章叙看见手背微薄的皮肤上有一个完整、清晰的印子,隐约弥散胡萝卜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盛小泱: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来啦!!
本文tip:
1、受是先天听不见,因为从小没有科学治疗和系统训练的介入,所以他也不会说话,到最后也不会完全好。
2、双洁,双初恋,恋得不能再恋了,很慢热酸涩很拉扯,受暗恋攻。
更新频率还是前期隔日更,后期猛猛写QAQ
第2章 小心噎着
面馆遭贼的经过章叙没跟章秀梅说,怕吓着娟好静秀的女士,侧面打听,问家里最近还好?
章叙父亲早亡,母亲改嫁,他孤家寡人。
章秀梅把章叙接回来,这里成了他的家。
蛮好的,章秀梅说,小面馆生意好,小妹听话,准备考公,日夜头悬梁锥刺股,可努力。
章叙又问,邻居都好?
都好的都好的,嗯?章秀梅聪明,看出点什么,问章叙,怎么啦?
章叙笑笑,说没事。
“我出去逛逛。”
清早6点,后巷比前巷热闹,石道两边摆好早餐摊,包子糕点、豆浆油条,氤氲渺渺。
章叙好久没吃这一口,要了两个青菜包。
“豆浆带一点嘛?”老板娘说:“豆腐脑也好吃的!”
章叙又要了豆腐脑。
他捏包子那手的牙印还在,鲜红。
章叙一路走,和好多人打招呼。
“噢哟,阿叙回来啦,还走吗?”
章叙跟阿公阿婆们问好,说不走了。
上了年纪的人心肠热,说不走好啊!你二十七八了吧?小姑娘可以接触起来了,阿婆给你介绍,早结婚,你阿姑能放心。
章叙淡淡一笑,礼貌点头。
江平路欣欣向荣,章叙晃回小面馆,别说贼,连捡垃圾的也不见一个。他汗津津地站在屋檐下躲烈阳,静默片刻,回房洗澡,忽地听见小狗叫——
嗷呜~汪!
低头看,一只小孩脑袋大小的黄狗正贴在他脚边蹭。
章叙蹲下,摸摸狗头,问,饿了?
小狗嗷呜,颤声虚弱。
章叙抱狗进屋,很快折返。他站在台阶上若有所思半晌,摆下豆腐脑和包子。
小面馆中午正式营业,门就又重新关上。
早8点,后厨宋师傅买来菜上班,走进面馆,看见啃肉的狗,乐了:“乖乖隆地咚,哪里来的狗哦?”
章叙洗好澡下楼,叫宋哥,说小狗是我的,刚从门口捡回来。
“哦哦,”宋师傅往厨房去,“那藏好了,你阿姑可不喜欢狗——欸?铝盒怎么跑这里来了。”
章叙说我放的,拿了两块钱买早饭。
宋师傅豪爽,随便拿,都是你阿姑的钱!
章叙笑笑,朝门口看,豆腐脑和包子不见了。
面馆生意好,前巷吃不着饭的游客会自己找过来。章叙打下手,忙到晚上9点才散,章秀梅被麻将搭子唤走,嘱咐章叙早点睡。
“阿叙,昨天的面好吃吧?我又给你煮了一碗,焖肉的,锅里温着,当夜宵嘛,记得吃。”
“……”
“好。”
章叙觉得他应该不会再来,但还是提前准备。
留门、不关窗,等到10点,关灯。十点半,西墙的窗户先起动静。
嘎吱轻响,和缓脚步踩断残枝。
汪!小狗叫一声。
章叙摸摸它安抚。
今晚的月亮比昨天圆一点。
小幻灵来了,比昨晚警惕,有进步。
章叙没打算藏,身如松柏,就立在楼梯边,看男孩翻窗而来,轻盈落地后稍微停顿一下,稔熟跑进厨房。
没有翻箱倒柜,直指灶台铁锅。
那面还是坨了的,他不管,吃好快。
章叙等他全部咽下去,打开灯。
男孩倏地转身,一模一样的动作,伸手向后,下意识找刀,这是他应激时自我保护的惯性动作。
小孩衣服更脏了,脸也脏,膨起的头发中夹了一片绿叶,狼狈。眼睛还是明亮,也阴郁,像极了经年流浪的小狗,不管谁靠近,先咬一口再说。
章叙早把刀收好:“你进来就看见我了。”
男孩抬手抹嘴,不理他,快速往西墙跑。
章叙说:“走门!”
玻璃窗户微晃,今夜没有风,像男孩沉默的态度。
“……”
河边屋下的窄道,脚印叠加,吱吱呀呀。
一连三天都这样,男孩进来先找章叙,找到了,再对峙,疑狐不定,拳头捏紧,随时反抗。
章叙除了友善笑笑,什么也不干。
默许。
可即便这样,他对章叙的戒备不少半分。急促啃食的同时警惕倾听,瞥章叙动向。
章叙两手一摊,略表无辜。
高冷的漂亮男孩从来不理他。
章叙有一回故意先把面吃了,男孩进来没找到碗,拧着眉,眼睛亮汪汪,凶又委屈且失落。他很快又跑,原地卷起一股微风,糊章叙一脸。
章叙觉得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但他本意想留男孩说几句话,有困难我们解决,奈何这家伙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有准备的人。
章叙老实了,第二天的夜宵亲自摆上桌,焖肉加到两块,不用“客人”费心再找。
男孩坐在四方桌的一边,逆光,章叙靠近一点,他就端着碗背过去一点,不给看。
章叙只能坐另一侧,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什么都看不清。
“你别这样吃东西,”章叙温和劝他,“小心噎着。”
“……”
章叙不等他给什么回应,反正等不到,习惯了,总之高冷。他想想,伸手在裤兜摸索一阵,找出个什么东西摆上桌,两指轻轻推过去。
一根黑色发绳。
“你可以把头发扎起来,这样粘不到面汤。”
男孩嘴巴叼着根细面,嗦进去,怔楞楞看发绳。
“我挑不来这个,五块钱一根随便买的,很便宜,”章叙柔声说:“我不好意思送,你别不好意思收。”
男孩依旧愣,看不出是要还是不要的意思。
章叙却在他眼角看见了弥散出来的潮气,也怔了下。
“你的手受伤了。”
男孩眸心微闪,某种阴郁和偏执的情绪搅着他浑浊的矛盾,他有些难过。
章叙叹气,说我带了碘伏,给你涂点吧。
小黄狗从窝里钻出来,滚到男孩脚边蹭。
男孩被突如其来的触碰点炸,咻地窜起,又凶狠狠呲牙。
“别怕。”章叙点自己的手,晃晃碘伏,示意他涂药
“……”
小狗无害,章叙也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