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太小了,盛小泱没看清,低头再捡,还未细看,猛地被人夺走。
盛小泱抬眼,迎上那人厌恶的注视。
【作者有话说】
章叙的故事要开始啦
第42章 “他就是同性恋!”
盛小泱见过太多满身戾气的人,但无缘无故的戾气还是头一回。他打量眼前人,体态瘦削,面色蜡黄、眼下青黑、扎起的马尾辫松散凌乱,显得精神气很差。
盛小泱确定不认识这个女孩。
女孩阴森森盯盛小泱好久,像是有仇。这种压力下,是个人都得头皮发麻,但盛小泱没有。他以同样的态度回视,比她气盛且坦然。
女孩最后大概觉得无趣了,行将就木地收回目光,擦了擦照片上的灰,重新夹回书页中。
那还不是本书,粗看表面是破损的蓝色硬壳,内页四角微卷,侧边封钉处因时常翻阅而脱线,用书夹固定。这是个笔记本,盛小泱很熟,他有好多,不用来写日记,是他对话的媒介。
盛小泱心一咯噔,蹙了下眉。
女孩垂头丧脸,默不作声地回头离开。
宋师傅出来,手里还捏着勺,挥两下,问盛小泱:这谁啊?你认识?
盛小泱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她点了两碗面,”宋师傅往西墙一桌上指指,愤愤不平:“一碗吃光了,一碗半口没动。干什么啊?浪费粮食,有毛病!”
那位置除了章叙,平常没人去坐。
盛小泱若有所思。
这事章叙不知道,他出差了,参加一个蛮高级活动,手机调至飞行模式,半夜三更才打开一次。章叙会主动询问盛小泱,比如——今天过得好吗?
盛小泱原本早睡早起,现在跟着章叙的节奏,等收到信息后才能安心。
像低语的晚安宣言。
盛小泱手写输入:今天店里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手指悬于发送键上,迟迟不点。盛小泱心神未宁,眼皮直跳,最后删删减减,只发出去两个字。
-好的。
又问:你呢?
章叙回的比较多了。
-见到了很多业内厉害的老师,跟他们讨教,不虚此行。不过酒店的自助餐不好吃,尤其晚餐。
-主办方给我们发了一箱当地特产,里面烤鱿鱼味道不错。我又买了一些,都你吃。
盛小泱捏着手机在床上滚圈,乐不思蜀。
-哦。
章叙回:我还有三天回来。
盛小泱还哦。
章叙不太满意:多说一点。
随后他收到一段空白语音,结尾三秒时,在轻柔的呼吸声中混杂了一个短促的“啊”。
像惊喜。
随后盛小泱就事无巨细,从早上出门上班怎么锁的门,到下班回家哪只脚先进了屋,还有怎么陪焖肉玩,都告诉章叙了。
-焖肉很想你。
章叙在那边心颤颤。
盛小泱又发来一句:哥哥晚安。
章叙:“……”
星光闪耀,月亮舍不得离开,于是天明时分,它就带星星一同藏起。这是只属于夜晚的浪漫。
第二日阴雨,女孩又来了,老位置,老样子,点两碗面,她面前一碗,对面放一碗,再挑双筷子,摆在碗上,依旧不吃。
盛小泱留了个心眼,时刻关注她举动。
女孩风声鹤唳,尤其当盛小泱靠近,她抬手死死压着那破旧的笔记本。
盛小泱这时发现,女孩看向自己的眼神矛盾复杂,怜悯、悲切、敌意,和近乎神经质的翘望。
盛小泱不予对峙,却也沉了眼,意为自我保护。
他觉得这人不是冲自己来的。
后几日情况仍旧如此。
厨子不允许任何人浪费粮食,宋师傅先受不了了,对女孩说,你就算付八倍的钱,吃不下也只能点一碗!不续面!
女孩竟也能另辟蹊径,点了大份,要两个碗,盛出一半,还放对面。
宋师傅抖抖鸡皮疙瘩,对盛小泱说:“乖乖隆地洞,这人不是在搞什么邪//教吧太邪门了!要么就是精神病。”
盛小泱没回答,他警惕注视女孩。
女孩似乎感受到强烈排斥的视线,麻木转头,对上盛小泱眼睛后,鬼气森森地咧嘴笑了笑,随后缓缓抬手,轻抚笔记本,像摸着一个孩子的头。
在盛小泱看来却是挑衅。
宋师傅受不了,回厨房朝圣补充阳气。
盛小泱不走,他能怕什么?章叙明天就回来了,盛小泱潜意识觉得他们之间有关联,所以得弄清楚缘由。
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让她精神恐吓几日。
她以为她是谁?
盛小泱反骨起来坚执不从。
女孩眉目寡淡,再次进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将碗里的烫和面吃得好干净,对面那份依旧不动。随后离开。
盛小泱并未目送,他瞳仁微缩,直勾勾盯着女孩落下蓝色笔记本。它被板板正正地放在桌上了,刻意引导有心者前来翻阅。
既然如此,盛小泱也不推辞。
翻开第一页,寥寥几行,字迹说不上隽秀,却力透纸背,好像攒着什么食髓知味的狠劲,然而内容平淡无常。
7月5日,晴。今天很热,小孩放假回村,暂且不用学习刻板无趣的知识,家长放任他们撒欢,真好。
7月12日,阴,他走了三天,还会回来吗?
7月15日,晴。他回来了,下午4点的船,我躲在码头附近的树后面,他没发现。他从来没发现过我,但我很享受。有他在,空气都甜,这里不再让我憎恶。
8月……我不知道今天几号,雨。打雷了,雨很大,我没带伞,故意跑小路上。我知道他每天从这里经过。如果看见我,他会觉得我可怜,把伞给我。他太好了,看不见身边的危险。我要保护他,他身上的香气只能属于我。
……
8月31日,雨。他说要带我离开这里,我在后林等了他很久,他没有来。
他骗了我。
盛小泱虽没上过几天学,但也能看出这日记越到后面,语言组织越混乱。侧面托显执笔者及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盛小泱眉心越拧越深,思绪杂乱无章,他甚至不能确认执笔者的性别。
盛小泱对文中“他”是谁的猜测呼之欲出的同时,在逻辑层面又无法自圆其说。
照片滑落,正面朝上,跟盛小泱打了个轻蔑的招呼。泛黄的画面模糊了很多人的脸,但章叙的五官依然清晰可见——
比现在年轻,抬手比耶,笑容张扬恣意。他像青山中微凉潺潺的溪水,开朗中揣着温柔的本质。
7月的烈阳比不过章叙。
盛小泱目光流连,柔和一瞬。然而眼尾余光飘荡荡,似乎有意捕捉三秒,于是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他猛地坠入冰窖。
章叙身边站了个男孩,比他矮,看不出年纪。
男孩很瘦,看上去老成。他平头,唇薄紧抿,眼睛下压,眉目紧蹙,透着股阴郁的执拗。
章叙,包括前排合照的小朋友,跟这人形成鲜明对比。
神明和鬼怪的对比。
他们站一起,中间留着一拳缝隙,在亲密距离外,有意者也可称其为暧昧当中。男孩的头微微偏向章叙,嘴角隐蔽着一缕满足的笑意。
章叙对此似无察觉。
盛小泱凝章叙眼睛好久,那眼底的坦然即便穿越时空,到如今也能将之公众于世。
可盛小泱的心还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捏搓了,有点疼。
女孩去又复还,就站在盛小泱面前。她挑衅成功了,伸出手,轻轻盖上笔记本。那小臂连带手指,骨瘦如柴,好像被谁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盛小泱抬眸。
“你能在这么多人里第一眼注意他,是不是也意识到什么了?”
-他是谁?
“你不如去问章叙。如果用他的理解方式,应该可以给你更好的答案。”女孩幽幽一笑:“我也很好奇他会怎么说。”
盛小泱淡淡说,没必要。
“你跟他很像。”女孩毫无逻辑的话语中又掺着点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真谛,且沉溺其中,“所以章叙在弥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