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小泱余光扫去一眼,确定了,此人程山。
“思然,”程山的声音苍老干瘪,于四方桌主位坐下,背挺得笔直,展现跟气度完全不符的目中无人,他开口说:“吃饭了。”
程思思仅有的一点活人气瞬间荡然无存,她像木偶,被程山提着线,不敢违抗其指令,进刚才那屋。两分钟后,她端一盘丝瓜炒蛋、一盘虾和两碗米饭,摆至程山面前。
“动作慢了。”程山面无表情。
程思思的肩膀以一种违背生理结构的力度僵硬着,她战战兢兢伸出双掌,平静说:“对不起爸爸。”
程山握一戒尺,力道中度,一共十下,程思思双掌血红。
“坐吧,吃饭。”
程思思坐程山对面,木讷无魂,身体部位所有角度摆放都似精准测量,稍微偏点位置,均会遭训诫。
“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规矩,你只有做好自己,别人才看得起你。”程山提起程博然,哀然叹气,“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就做的很好,他只是被人教坏了,希望你不会。”
程思思为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盛小泱眼观鼻、鼻观心,心里骂一句,傻逼。
傻逼吃饭有封建地主那位,程思思吃什么,能吃几口,全由程山指定。统共两个菜,没一点油水,吃出了满汉全席的架势。
所谓父权的服从性测试才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程山把盛小泱绑过来,似乎没有计划过后续的处理,就把人晾在一边。吃着饭,顺便欣赏盛小泱抖抖索索的恐惧,大概在心理层面腾升了巨大满足,松弛垂下的嘴角勉强朝上扯了扯。
程思思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她不停扣手,或捏衣角。
程山手里有一口黑色的裂了口的皮带,他吃饱了饭,起身去另一个房间,经过盛小泱,居高临下,随后手高扬起。皮带在虚空中发出劲响,狠狠抽落在盛小泱后背。
盛小泱就算疼,他也哼叫不出声。
程山对着盛小泱,泄章叙的愤,转头问一旁低眉顺目的程思思,“你说他像博然?”
程思思神经质一抖,惶恐摇头。
程山冷笑:“对啊,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像他的人,章叙瞎了眼,我不瞎。我教出来的孩子独一无二。”说着他失望,恨毒又怜悯地评价程思思:“你也不像。”
程山自欺欺人,到现在还认为章叙对程博然有意图。
他推那扇门,盛小泱冷冷抬眸,看见正对门的位置有一张供台,摆着程博然的遗像。
程山进去好久,程思思立在原地,始终不敢动。
盛小泱算了算时间,他快没耐心了。
大概半个钟左右,程山出来了,左手拿一杯水,右手是包粉末。他将粉末倒水里,搅匀了,给程思思,说:“灌他喝下去!”
程思思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下意识摇头,“不行,爸爸。”
程山愣了愣,半晌失望哀叹:“看来我还是没教乖你。你哥哥从来没有说过不。”
程思思的心理恐惧支配肢体,抖得几乎站不稳。看着程山面无表情递过来的水,哽咽着说:“爸爸,你要杀人吗?章叙找来了怎么办?”
“他也得死!”程山压着怒火却歇斯底里:“等我弄死章叙,把他和这个哑巴的尸体扔山里,到时候渔岛被炸干净了,这事谁也发现不了!这次是老天帮我,他们都得给程博然陪葬!”
“思然,等事情结束,爸爸带你离开这里,你好好复读……”程山突然换了副嘴脸,竟慈爱不少:“有爸爸在,你肯定能考上大学,爸爸陪你。最后我们一起死了,也还能再见博然。”
“我不要见程博然!”程思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猩红着双眼突然情绪爆发:“我叫程思思!”
“你把程博然教得很好吗?好到他离开你去外面上大学,书不好好读,天天跟不同男人乱搞啊!”
程山瞋目切齿,一巴掌甩过去:“放屁!”
程思思受不住这力道,摔倒的同时撞翻了桌上的水。
程山理智全无,怒叫发疯,抄起凳子往程思思身上砸。
瘦小的姑娘蜷缩起来,本能抬臂护住脖子和头,可当数十年如一日的殴打和疼痛来临,还要被冠上教育及我为你好的名义时,她就绝望了,于是慢慢松手。
我也要死了。程思思想,死了以后不要跟程博然见面,我讨厌他。
奇怪的是,疼痛并没有持续很久。
程山不知怎么的突然腾空而起,老头狰狞的面目还在,身体却被狠甩至另一边。那副老臭的躯体横向坠落,推散了原本高叠起来的木堆。程山叫不声,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程思思诧异凝望盛小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解开的绳子。
盛小泱自高临下,俯视程思思。刚还抖索的病猫摇身一变,成了悠哉的花豹。他目光凛冽,冲程思思一点下巴,意思让她站远点。随后转身侧目,挑一根顺手木棍,朝程山走去。
盛小泱先礼后兵,用手语骂一句。
可惜没人翻译,不带劲。
【作者有话说】
小泱: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渔岛历险记即将结束啦
还有跟大家说一下,下周有一连串旅游攻略需要完成,更新频率可能会低,等国庆后会日更。
给跪一个!
第52章 “宝宝在等我吗?”
渔岛有驻村派出所,但小民警以往都处理邻里纠纷,对涉嫌绑架的恶劣行径两眼摸黑,毫无经验,思来想去问出一句:“你在这里有仇家吗?”
他意思,渔岛要拆迁,为争那些拆迁款而翻脸不认人的比比皆是。
蒋嘉穗半张脸全是血,也不擦,往派出所门口一站,怪渗人,他凉笑,替章叙回答:“那可太有了。”
天已擦黑,雨还在下,章叙不想费口舌,直接问:“程山住哪里?”
新来的小民警不知道程山是谁,些微迷茫。年纪稍大点的警官站出来,说我知道,我带你去。
程山登记在册的居住地址跟章叙记忆里的山坡矮房没有出入,但很可惜,里面人去楼空,沙发橱柜等家具早已积灰。
人不在。
老民警摸摸头:“这……”
程山本就孤僻,独来独往,非必要不与人相交。程博然去世后,他更深藏简出。真躲起来,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渔岛就这么大,要找人,翻个底朝天总能找到,可章叙没时间了,他心急如焚。
蒋嘉穗低头靠墙,张口微喘,失血过多的后劲正在反噬,有些站不住了。不过他觉得自己这会造型不错,还有闲心自拍。找个角度,咔嚓两张,准备发给陶也。
手指于发送键上悬停,天际闪雷忽现,没有响声,蒋嘉穗倏然回神,呆愣愣眨巴眼,最后退出聊天框,自嘲笑笑。
“现在怎么办?”他收起手机问章叙。
表弟情感过程的艰苦酸涩章叙暂顾及不了,他说:“你先回去。”
“啊?”
章叙把蒋嘉穗推向老民警,面沉似水,“他伤得有点重,麻烦你,先给他送出岛。”
老民警一点头,“欸,行。”
蒋嘉穗不太想走,又不能堵章叙的心,现在得顺着他。于是沉默半晌,同意了。
接下来章叙要去哪里,怎么弄?蒋嘉穗不多问,他跟着老民警走出阴森旧房。刚下台阶,来一阵风,卷着什么声,蒋嘉穗耳朵轻轻一动。等回过味来,讶异地睁大眼睛,转脸看向章叙。
章叙早已寻着那声冲出去。
草丛窸窣两声,蹿出一物,粗看是土狗,细看尾巴一点黑,竟然是焖肉!
焖肉好可怜,鼻子破了,时不时涌血,眼下一道口子皮开肉绽,触目惊心,后左腿朝外侧无力悬挂,拖着向前挪,肯定骨折了。小狗被章叙养的毛亮肉娇,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种苦,见到主人,呜呜唧唧,流出眼泪。
章叙抱它,摸摸毛安抚:“乖乖不害怕。”
委屈归委屈,焖肉的意志力无狗能敌,它磨咬章叙手腕,眼睛黑亮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