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心绪不平。
“别看下面,蛮吓人的,”章叙托了托盛小泱的下颚,“朝前看。”
盛小泱说:我不怕。
章叙缄默许久,垂着右手,逆时针轻转,试图放松肌肉。
转一半,卡住了,眉心微蹙,无奈笑笑:“我知道你不怕,你胆子大呢。”
盛小泱觉得章叙意有所指,不敢问。
海风吹,卷着咸湿的凉意,章叙深吸一口气,还是觉得不得劲,眼睛半阖着,循循开口:“小泱,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要先给自己留余地。”
盛小泱很快说:知道了。
章叙讶异地睁开一点眼睛,看盛小泱认错态度良好的乖巧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问:“你知道什么了?”
-不能拿刀砍人。
章叙:“……”他张张口,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说:“这堂课考试不及格。”顿了顿,又补充:“气死我了。”
盛小泱低眉顺目,还是认错,叫一声“哥哥”,撒娇似的。
章叙装可怜,说手疼死了。于是盛小泱的心也疼死了,试探问:我揉揉?
章叙蛮矜持地颔首。
盛小泱指尖微烫,力道正好。他揉章叙手腕,在某一个看不见的层面,也揉捏着章叙的心脏。
章叙好喜欢。
很久无话,直到天际鱼肚白泛出。盛小泱触摸章叙手腕,同时摸到他脉搏,平稳有力,自己却心如擂鼓。
章叙原本闭着眼,感知到什么,又微微睁开一点,垂眸看腕间盛小泱静默的手指。于是抬手,在他手被轻轻一点。
盛小泱惊了一下,好似魂魄回体。
“困啊?”章叙问。
盛小泱摇头,不困,又问:这是什么地方?
章叙遥望远处,还是平静:“西山。”他说:“往右边走三公里有个水潭,程博然就在那里跳的。”
盛小泱漠然。
章叙有些感慨:“我没想到程山能做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
“我不了解他,就听我爸说起过一点,”章叙的手还在盛小泱手背上,指尖自然摩挲,力道不轻不重,“程山是渔岛第一个大学生,当年风光离开,后来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挫败而归。我爸说他眼高于顶,倔得像驴,郁郁不得志。一辈子就这样了,最后把希望放子女身上。”
章叙说着,自顾自笑笑:“我爸其实也倔,但他不打我。”
盛小泱不懂这类型的复杂人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妈妈呢?
章叙微顿一下,看眼盛小泱,他嘴角笑意盎然,十分坦然,说:“环游世界去了。”
-……
好跳跃的话语转变。
盛小泱思忖许久,忍不住问:“程博然造谣你的那些照片,会公诸于世吗?大家应该知道真相。”
章叙愣了愣,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但真相如何,没什么用,”他停顿许久后,说:“即便那些照片流出去,也只不过多几个跟程博然有染的人,他们不会把我摘出去。”
盛小泱哑然,不再说什么。
晨曦初露,太阳探头,大海像一面镜子,粼粼闪耀,橙黄日光如一首浪漫情歌,轻轻抚摸心灵每一处魂魄。
盛小泱没看过这样的景,他被光迷了眼,有些痴醉。
海上有鸟掠过,如穿云箭划破尚且温柔的太阳,它好自由。盛小泱眼底微动,想问章叙这是什么鸟。
转头,却见章叙靠着树,也就片刻功夫,他睡着了。
盛小泱一怔,忘了日出,目不转睛,被章叙吸引。
山风海声笼罩,酝酿情愫蒸腾。
日光照耀,天不热,心热。
盛小泱回神,已挨章叙好近。他们额贴额,鼻尖蹭鼻尖,气息暧昧交融。当然,盛小泱认为这是自己单方面的。
章叙好久没阖眼了,他睡得安静平稳,眼睫都不颤一下。
盛小泱观察片刻,胆子逐渐大起来。黑亮的眼睛从章叙的眼角摩到唇角。
每当入夜,盛小泱的安全感都来自章叙。好像荒芜冬季,终于在世界尽头找到一席之地,他只有一点点纯真欲望。
从今日天亮后就不能这样了。章叙明确表示他厌恶这种行为状态,盛小泱不能再做。
我会改。
从此以后,我会停止贪欲。
盛小泱满目晦涩,强忍眼泪。可那水珠还是落下来,滴在章叙手背上,很快被风吹干。
盛小泱很艰难才走到章叙身边,事到如今,他又要痛苦突破这恒久的凝望。
盛小泱默然注视章叙,好像世界再大,于他眼里,都不及他崇拜爱慕的人。
最后一次,盛小泱向自己保证。
由海与自然的见证,盛小泱屏住呼吸,情难自已,在章叙唇角落下一个绵长温热的吻。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
第54章 “他还不开窍。”
盛小泱坐靠窗位置,出神望窗外大海。这里的海跟传统印象中的海不大一样,是泥沙搅动的黄,在风平浪静时也显得汹涌磅礴。
盛小泱额抵玻璃,敛眸静默,偶尔轻叹,舌尖吐出半截,舔舐双唇。那唇嫣红,被润得很好看了。
章叙递过来一张纸。
-不高兴?
盛小泱惊了惊,他以为章叙睡着了,没头没尾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章叙一愣,说:“我没睡。”
盛小泱呆了:……啊?
章叙略表疑惑:“怎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盛小泱没敢跟章叙对视,心虚得要死,摇摇头,干巴巴笑。几分钟后再忐忑观察章叙反应。
平静、淡然,一切如常。
盛小泱松气的同时,心尖冒出缕缕失落的惆怅,难以言语。他骂程博然精神分裂,自己此刻似乎也不遑多让。
烦得要死!
盛小泱薅了把头发,扯下几根,抬手还想抓,却被章叙圈住手腕,轻轻捏一下。头绳在他之间缠了缠。
盛小泱:??
章叙打趣:“暴躁小泱啊。”
盛小泱的脸颊偷偷变红,他转向窗外,平复心情。
章叙嘴角噙笑,不说话,也不松手,耐性等他把脸再转回来。
-快到了。
章叙又写纸条过去。
盛小泱卷着纸边,不做手语,讨章叙的笔。
章叙不给。
盛小泱那手端半天,没得到回应,眉心轻蹙,余光瞟过去,见章叙笑盈盈。
有点坏,他心想。
章叙慈悲心肠,捏着笔头,将笔杆抬起来些。盛小泱脸向着别处,抬手过去拽。
章叙玩心起,捏得倒是紧,盛小泱没拽过来。
-……
坏胚子程度逐级递增。
但盛小泱是喜欢章叙这样的,好像从渔岛出来,他身上掉了一层壳,有如释重负之感,鲜活很多。
总之不管章叙什么样,盛小泱都好喜欢。
两个人小范围拔河一阵,章叙先松了手。盛小泱手心摩挲微烫笔杆,心怦怦乱跳。
笔尖磨着纸簌簌作响,盛小泱和章叙沉默交流。
-我们去哪里?
-蒋嘉穗还在医院,先去看看他,再拐个道去宠物医院接焖肉。
盛小泱了然。
后来章叙找了个律师,这事全权委托,他懒得管,带着盛小泱和蒋嘉穗苏市了。
两人一狗,焖肉伤的最严重。刚见盛小泱,小狗眼泪扑簌簌掉,别提多委屈。盛小泱接到它,抱着一路没撒手,又哄又摸。
章叙坐盛小泱身边,看了一眼又一眼。
蒋嘉穗系着脖套,造型滑稽,他还有闲心围观章叙,并且当面翻出个白眼,嘟囔:“装腔作势。”
章叙眉毛一挑,悠然自得地顺来蒋嘉穗手机。
蒋嘉穗炸毛:“干嘛!?”
章叙右手行动不便,左手倒蛮灵活,先给屏幕照着蒋嘉穗的脸解锁,打开微信,列表找到盛小泱点开,接着翻阅相册,选中某张,点击发送。
盛小泱收到信息,蛮莫名的,也问: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