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又将内服的中药的煎法,还有外敷的药贴敷的具体位置一一告诉了三号病人。
等到三号病人走了之后,邢文成的学生就第一时间提醒他道:“老师,现在已经九点十五了。”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了。
可是他们才看完三个病人。
邢文成今天上午可是放出了二十五个号源。
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今天上午肯定是没有办法准时把病人看完的。
要知道他中午还要去参加隔壁内二科主任宁华藏的大儿子的婚礼呢。
邢文成当即就把心底的那些复杂的情绪先抛到了脑后。
他抬手又按下了叫号键。
所以之后的十几个病人,邢文成都没有再让牧兴怀和李天赋上手,都是邢文成给他们看完诊之后,就直接给他们开了药,让他们离开了。
牧兴怀也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邢文成身边看着。
事实证明,邢文成的医术确实是不俗,他开出的好几张方子,明明都是用的很常见的经方,却能让牧兴怀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难怪同行们敢认定他十年内就能问鼎国医堂。
直到十九号病人坐在轮椅上,被她的家属推进来。
“邢大夫您好。”
李天赋:“病历本和检查单给我就行。”
家属便将手里提着的病历本和检查单全都递给了李天赋。
李天赋翻开一看:“陈梦兰,女,45岁,9月5号,确诊为宫颈癌,并于松市第一医院接受放疗。”
“12月15号,也就是放疗结束之后的第二个月,前往乾省肿瘤医院就诊,原因从12月3号开始,出现严重腹泻、便血、腹痛症状,其中每日腹泻次数超过十次,粪便呈水样伴黏液。”
“肠镜结果显示,直肠及乙状结肠黏膜大面积溃疡、糜烂。”
李天赋忍不住坐直了身体。
因为他以往还没有碰到过这样的病例。
“……乾省肿瘤医院诊断为急性放射性肠炎。”
“所以你现在的情况是?”
病人家属:“我老婆在乾省肿瘤医院治了半个月之后,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又加重了很多,原本一天最多也就是拉个十二三次,现在一天能拉个十六七次,出血量也大了很多,血的颜色也更暗了。”
“而且我老婆的肚子之前一天最多也就是痛两三个小时,现在是一整晚一整晚的腹痛。”
“乾省肿瘤医院那边就建议我们到您这里来看看。”
邢文成先是扫了一眼病人的脸,然后给她把起了脉。
“大便的时候,臭不臭?”
病人:“又腥又臭。”
邢文成:“平时有没有口干舌燥的感觉?”
病人:“有的有的。”
邢文成:“伸出舌头来我看看。”
病人照做了。
邢文成心里也很快就有数了。
他说:“病人面色萎黄,神疲乏力,口干舌燥,大便腥臭,舌红绛,苔黄腻,脉弦数,应属热毒伤阴,瘀血阻络导致的放射性肠炎。”①
李天赋随后就将这些全都写到了病人的病历本上。
牧兴怀也在一旁思考邢文成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中医上,放疗属‘火毒’之邪,会灼伤肠络,耗伤阴液。而热毒蕴结肠道,血瘀阻滞,会导致腹泻、便血、腹痛等症状。①
所以他该给病人开什么药好呢?
邢文成想到了三个方子。
一个是白头翁汤。
因为患者的粪便呈水样伴黏液,还存在严重便血的症状,符合《伤寒论》中‘热利下重者,白头翁汤主之’的情况。
一个是黄连解毒汤。
因为病人体内热毒炽盛,黄连解毒汤清热解毒力强。
最后一个是真人养脏汤。
因为真人养脏汤能涩肠止泻,非常适用于病人现在的症状。
他之前给一个类似的病人开过白头翁汤。
有点效果,但不多。
可是患者兼有阴伤,黄连解毒汤苦寒过重,容易耗气伤阴,服用过后可能会加重病人的症状。
真人养脏汤似乎也不太行。
因为病人体内湿热瘀毒未清,用温补药很有可能也会适得其反。
邢文成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他这一思考,就是四五分钟。
眼看着病人都有些坐不住了,一旁的牧兴怀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邢主任,要不我们试一试白头翁汤合芍药甘草汤?”
邢文成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他。
牧兴怀解释道:“患者腹痛明显,芍药甘草汤酸甘化阴,和里缓急,能够有效缓解肠痉挛及阴虚导致的疼痛。”①
他想了想,又说道:“可以再加一味地榆炭。”
邢文成下意识的接过他的话说道:“地榆炭凉血止血,收敛止泻,对于治疗便血和黏膜糜烂有奇效。”
牧兴怀:“对。”
邢文成的大脑随后就快速的转动了起来。
“再用地榆炭、白及粉和云南白药煎水灌肠,用于局部止血和加速肠道修复。”
牧兴怀又想了想:“可以。”
听见这话,邢文成当即抓起一支笔,就在处方筏上写了起来。
三分钟后,他就把方子开好了。
他当即把那张方子递给了牧兴怀。
牧兴怀接过之后,定睛一看。
一分钟后,他点了点头,再次说道:“可以的。”
邢文成直接转头看向病人:“我们想到了一个方子,但是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能治好你。”
“我先给你开上七剂,你先试一试。”
“如果吃完这七剂之后,你每天腹泻的次数有了大幅度的减少,便血和腹痛的症状也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减轻,你就再过来复诊。”
病人:“好的好的。”
很快,邢文成就帮她把药开好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邢文成顿时松了一口气。
等等——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当即转头看向牧兴怀。
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一次又是运气好,恰好碰到了自己擅长的病症?
那你这擅长的病症未免也太多了点吧?
牧兴怀:“……”
不等他开口,邢文成就说道:“好了,你不用狡辩了。”
他以后再也不会相信牧兴怀说过的话了。
牧兴怀:“……”
说完,邢文成就再次按下了叫号键。
就这样,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之后,邢文成直接站起身:“好了,你们可以去休息了,不过两点之前你们得回来。”
牧兴怀和李天赋:“好的。”
走出门诊大楼,被冰凉透骨的西北风一吹,李天赋也冷静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牧兴怀:“牧大夫,我的心里突然就又平衡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牧兴怀:“……为什么?”
李天赋:“因为虽然我的医术和后台都比不上你,但我以后绝对不会挨打。”
“你就不一样了。”
他幽幽说道:“你这么会扮猪吃老虎,迟早会挨打的。
牧兴怀:“……”
另一边,邢文成也很快就赶到了皇冠大酒店。
内二科主任宁华藏的大儿子的婚礼果然已经快结束了。
不过好在新郎高大英俊,新娘仪态万方,两人门当户对,佳偶天成,所以就算一部分宾客迟到了,也不会对这场婚宴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就是吃着吃着,同桌和隔壁桌的德仁堂的大夫,忍不住讨论起了这一届的进修医生。
“还行,分给我的那两个进修医生底子都很扎实,人也挺聪明的。”
“分给我的那个进修医生医术也还可以,开出的方子虽然中规中矩,但至少没什么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