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这一觉沈南自睡得很痛苦,做噩梦半夜惊醒了三四次不说,就连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汗津津的,像是被蒙蒙细雨打湿了一般。
他撑起身体,拿起手机时,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再看傅驰亦早上给自己发来的消息,便立刻从床上爬起了身,快速地洗了漱。
刚收拾完,楼下就传来一阵敲门声,一想到要独自面对傅驰亦口中的那个师弟,沈南自就有些紧张。
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门打开,可门开后,他并没有看到姜旭,出现在他面前的,反而是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爷爷。
“你……”思索了一下,沈南自转变了称呼:“您是……”
“小沈是吧,我是受小傅的委托,来负责你这一个星期的午饭的。”老爷爷和蔼地笑着,他提了提自己手中的竹篮:
“方便让我进来吗?”
小……傅?
意识到他口中的“小傅”是傅驰亦后,沈南自差点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老人家年纪这么大,又听是傅驰亦叫来的,他便憋着笑,点了点头,伸手帮他拿过沉重的篮子,请对方入了屋内:“方便的,您直接进来吧。”
……
本来还在心里控诉,人家老爷爷一把年纪了,腿脚也不便,叫他过来照顾自己干什么,结果在旁边站了一会,沈南自便发现。
原来与这个爷爷相比,“腿脚不便”的是自己。
看着他利落干脆的动作,沈南自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老赵就行。”
沈南自一听,毫不犹豫地喊:“赵爷爷,您……”
“说平语就好。”赵爷爷扭头对他说:“你这孩子,比小傅小的时候听话多了,跟他与我说的一样,懂事得很。”
即使是第二遍,沈南自还是有点不适应这个对傅驰亦的称呼,他忍不住笑了一声问:“爷爷,你.....见过傅驰亦小的时候?”
“何止是见过。”赵爷爷将火拧开,往锅里放洗净的食材:“他上高中前,都是我带的。”他用手大致比划了一下高度:“我看着他长这么大的。”
接着边翻搅边说:“那孩子打小就聪明,成绩从来不让人操心,不过三天两头就会在学校惹点事,骨子里面还是爱玩的。”
“惹事?”沈南自不敢想。
赵爷爷点头:“我到现在还记得,有一次值日的时候,他把教室的门锁弄坏了,把自己和另外三四个小朋友一起困在了里面,他不敢跟父母和老师说,最后还是打电话,叫我带工具箱去救得他。”
“噗……”沈南自没想到在自己面前一丝不苟,严谨认真的傅驰亦,小时候居然是这个顽皮样子,于是实在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赵爷爷见这孩子刚刚那么紧张,现在放松了许多,便继续说:“不过那天后,有一个小朋友的家长找了老师,老师找到了夫人那,他就被赶在院子里,对着树下的反省石,跪了整整半天。”
他说到这的时候,沈南自就渐渐收敛了嘴角,笑不出来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上前走了几步,迟疑地问:“跪了……半天?”
“是啊。”相比之下,赵爷爷倒是显得神色平静,像是见惯了一样,他叹了口气:“我犹记得那天,外面还下着大雪,天气寒冷得刺骨,夫人也不让他穿件像样的衣服,只是套着单薄的衬衣就被赶出去罚跪了。”
沈南自已经愣住了,明明在前面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张了张嘴,再次问:
“他......真的跪了吗?”
“跪了。”将锅中煮的汤倒出,赵爷爷看着沈南自,语气不变地说:
“等我晚上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手脚冰冷,已经发了高烧。”
第50章 被治理的第四十七天
“那后来呢?”沈南自问。
赵爷爷脱下手套,又开始切起了一旁的牛肉:“我以为夫人是不知道,所以才让他在外面跪了这么久,但当我抬头的时候,我看到她就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他。”
沈南自越听越不敢相信,他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虐待吗?”
“虐待?”赵爷爷笑了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沈南自,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娓娓道:“夫人和先生一直比较忙,只有周末才有些时间,所以才找我来带他。”
“自打我带他的时候,他们家就有那些规矩了,犯了错,自然就要按照规矩走,那个时候他还小,除了听从,做不了什么。”
想了想,赵爷爷继续开口:“偏偏他还是个不服管的孩子,你越是这么对他,他越是不听从。但如果你放手,让他自己去做事情,他反而能做到最好,所以后面,夫人也就不怎么再过问了。”
这还是沈南自第一次听到有关傅驰亦的事情,他感觉自己嗓子一涩,缓了会后,问:“那他那天发烧了,后来有去医院吗?”
“我带他去的医院。”赵爷爷又开始手中的动作,他切完肉又开剁蒜,声音却依旧平淡无波:“那次夫人放了水,正常情况下,有人求情,他会被加罚。”
此时此刻,沈南自特别想飚一句脏话。
要是以前,他估计已经脱口而出了,但经过傅驰亦这么一训练,他便将情绪积压在心底,忍了又忍:“这是放水吗?自家孩子生病了都不管,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夫人刚开始并不知道他发了烧。”
“怎么可能?”沈南自眉头锁得更深了,他单手撑在桌子上,愤愤地问:“都高烧了,状态肯定和之前有所差别,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赵爷爷将翻炒好的猪肉和胡萝卜倒入盘中,平静地说:“他受罚的时候,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会主动求饶,所以即使发了四十度的烧。”说到这的时候,他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接着说:
“也依旧在那大雪中跪得笔直。”
听了这么一个过程,沈南自实在忍不住了,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他这个母亲怎么这么的……”
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没礼貌的质问口吻,沈南自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抱歉……”
赵爷爷倒是不在乎这些,他将烧好的菜和汤递给沈南自,对他说:“这一点倒是跟他说的不一样。”
沈南自接过盘子,问:“什么?”
“小傅对我说,你并不喜欢他,也不喜欢陌生人,如果你不太希望我在这里,那么他后面就会让我直接做好饭送到门口,尽量不与你过多接触和交流。”
听完这段话,沈南自端着盘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轻轻摇了摇头说:“麻烦您帮我告诉他,我……”他将声音放小了些:
“我没有不喜欢他,我觉得他很好。”
说完他就红着脸转身向外走去,再也没好意思回头面对厨房里的老人。
在那胡萝卜炒肉和丝瓜蛋花汤的基础上,赵爷爷还做了一道素一道荤,做完后他便摘下围裙,准备离开。
沈南自见状,立刻开口,想留他下来一起吃饭,但赵爷爷却拒绝了他,说自己是吃过饭才来的。
这么一说,沈南自只好放弃,面前这些菜,多到都能分成两顿了,于是他便对赵爷爷说:“以后不用做这么多,会浪费,一菜一汤就好,饭我还是会煮的。”
赵爷爷依旧和蔼地笑:“小傅说你身体不太好,不爱吃饭,所以嘱托我做得种类多样点,营养均衡些,能多吃点是一点。”
“他……”沈南自眨了眨眼,问:“他是这么说的?”
“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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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赵爷爷是准备等沈南自吃完饭,收拾完再走的,但沈南自却执意拒绝,觉得这种小事自己做就好了,不然岂不是显得很废物。
但他明显高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