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压根没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满是伤,一脚踹向医生的手后翻身利落一滚,不幸左边脑袋又撞到了墙上。
“我是医生啊同学。”好在那一脚没怎么用力,中医活动了下手腕便舒坦了,他看着捧着头嗷嗷叫的人,见他没穿校服腿还特长两条:“你是学生吗?”
江淮脑袋晕乎乎的。
屋里满是药的气味,这人说的话又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
“呕——”江淮抱住垃圾桶开始干呕。
肠子都他妈吐出来了快!
中医立刻踮脚上去顺他的背。
“年轻人不要乱减肥啊,身体机能是一个精妙的系统,要多方平衡……”
江淮边吐边骂:傻逼庸医。
他减锤子的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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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础不牢,”大马猴在讲台上摇头晃脑:“地动山摇——哎哟我靠?”
他脑花还没甩成形前门忽然被一拉,阳光射进来,高大挺阔的身影逆光站在门框里。
大马猴要甩出去的粉笔节立刻就攥回了手心,他慈眉善目轻声细语:“江淮?”
江淮没答应,黑色口罩挂在鼻尖,他冷着眉眼径直走到最后一排。
“我们继续上课——哎基础不牢地动山……”大马猴甩起头来。
江淮停在了楚明的旁边,眼里结着冰霜。
虽没看清撞他的人的正脸,但那人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就跟贴了身份证号码似的。
楚明手指攥紧了些,刚要起身给他让路肩膀就被一压,江淮有力的手按在他肩头,整个身子的重量跟着沉下来。
他勾掉半边口罩,垂着的黑色布罩挡住了来自前桌们可能射向楚明下半张脸的视线。
“看着我。”江淮压低声音说。
楚明肩膀被压得有些痛,耳朵尖贴着江淮的鼻尖,江淮呼出的热气扑在他耳朵窝里,他抖了一下。
始终不敢转过去正面看他。
大马猴对后桌那俩人视而不见,用戒尺敲了敲黑板,引来所有人的视线:“现在的高考趋势逐渐……”
除了少数个别人,基本没有人扭头看向最后一排凑得亲密无间的两人。
江淮伸手掰过他下颌,盯着他眼睛:“你故意的是不是?”
楚明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往下看:“……不是。”
江淮大拇指指腹往他下颌线端头用力一按:“我不敢揍我爸妈,不代表我不敢揍你,听明白了吗?”
楚明吃痛地往后仰了下:“明……明白。”
江淮没再挨他,直起身子冷声:“让我进去。”
“嗯……”楚明伸手摸了下被钳得发烫的下颌,快速从座位上腾起来,给他让开了道。
江淮犹豫半秒,还是踩着他椅子进去了。
楚明站了一会儿才重新坐下,只坐了板凳靠右边的一半。
大马猴见两人没闹了,暗暗舒了口气继续讲,声调上扬了不少:“这道题是典型的……”
临近下课的时候他放了一道题在黑板上。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弱下去,转而是沙沙的笔尖戳纸声。
江淮没有书没有本子没有笔。
早上七点锁紧的房门被不知道几脚踹得稀巴烂,老爸冲出来让他快点洗漱,他开始没当回事,觉得没什么事挺要紧。
洗漱完就被爸妈连同保洁阿姨跆拳道陪练拽胳膊拽腿抻平了架到车上。
他没想到来的是学校。
更没想到中考没有成绩的他,还直接被塞进了高二上的教室。
想到这儿江淮就气。
他打雷天站树下指着天发的誓:“去上一天学我江淮是一天狗!”
闪电闪了大半晚上,雷轰隆响了大半晚上。
他在树下接二连三地发誓,愣是没让惊雷给劈死。
老天爷准了他的誓,却叫他亲妈亲爸给挑破了……
趴课桌上睡着不得劲,硌人,庸医让他喝了包感冒灵,江淮迷迷糊糊地睡进去了。
醒来时骨头散架肌肉抽疼。
已经早上最后一节课了,讲台上站着个女老师,教历史的。
长得跟女阿凡达似的。
阿凡达笑起来有点瘆人:“前两学期我们学了中国古代史和近代史,那找个同学给我们串串历史线——楚明,你来说说?”
江淮单手托腮,余光瞥见他同桌站了起来。
十根手指各搓各的麻将,一直绕啊绕的直拧巴。
“公元……公元前,”楚明咬了下下唇,把头埋得很深。
半天都没蹦出个公元前多少年。
教室里哄然一片笑声。
江淮厌弃地从右边嘴角哼出一声。
阿凡达有些挂脸,叹了口气后起了个头:“公元前两千零七十年,你继续。”
楚明依旧没抬头,声音净耳可听地打着颤:“公元前两千零七十年,夏朝建立;公元前一千零四十六年,商朝建立——”
“停!”阿凡达戒尺在桌面上狠地一敲:“放个暑假什么都忘干净了是不是!还都是初中知识,真不知道你怎么考上的高中。课后给我抄十遍,明天上课前交我办公室。”
同学们纷纷回头看着楚明,笑得格外爽朗。
楚明轻轻舒了一口气,手指头都搓红了。
老师没让他坐,他便一直站着,垂眸看着桌面上摊开的历史笔记。
笔记上分明画着一条历史线,清晰串着:前2070年夏朝;前1060年商朝;前1046年周朝……
“有新面孔啊,”阿凡达巡视一圈后,视线落在江淮身上,“叫什么啊?”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江~淮~”
江淮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蒋快同学是吧?”阿凡达把凑出来的耳朵缩回去,“那请蒋快同学给我们串一下历史线,从近代开始吧。”
江淮想站起来,但没能够。
其一桌离墙太近,椅子没有后缩空间;
其二腿即使拖出来也不能放两椅子之间,楚明的书立那有他小腿高。
其三,他上一次出去是在无人环境下,除了楚明——不存在姿势扭曲招人笑话的可能。
他索性懒得站也懒得表现了,反正今晚他就滚出学校了。后脑勺顶着墙,江淮无所谓地看着讲台:“不会。”
教室里鸦雀无声:“……”
楚明幅度很小地偏了下头,也在看他。
江淮刺了他一眼:“看屁看。”
楚明抿了抿唇,把脸别开了。
阿凡达脸更黑了,她皱着眉:“你也抄十遍,明天上课前交我办公室。其余人也记得回去背清楚,明天我再抽起来背不出来就不是抄几遍的事了!”
四十六名大将跟软了的黄花菜似的有气无力地回道:“是!”
江淮偏头看了眼座位间的这堆书。
皱巴巴的全是折角,应该不是楚明的,最上头这本是高三的数学教辅,还有的侧边张牙舞爪地爬着一堆不是“楚明”的字。
他皱了下眉,伸手拉了把楚明的袖子。
中间隔了张椅子。楚明又站得老远,江淮上半身也跟着移出去一截才够到,姿势稍显狼狈。
楚明看过来的时候他飞速恢复了原来的坐姿。
江淮冷着眼,食指往下指着这堆书:
“这堆书,要么你搬,要么我搬,你选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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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依旧两更(早晚八点)
第3章
楚明看着那堆书。
江淮的手放在书堆上面,手背上有条两三厘米左右长的口子,血沾凝在上面,衬得肤色挺白嫩的。
见他半天不说话,江淮烦躁地伸了三根手指:“给你三秒。”
于是楚明的目光落在他伸出来的三根手指上,跟杂志封面的手一样,白净修长、骨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