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火山(144)

2025-11-14 评论

  边策一向敏感,觉察到了弟弟的紧张和忐忑,于是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用自己的身体微微挡住边朗,并且紧紧握住了边朗的手。

  小少爷扬起下巴,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盛气凌人地指向边朗,用稚嫩的嗓音大声宣布:“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我说什么你都要听我的,不然我就要打你!”

  边策显然比边朗早熟沉稳一些,代替弟弟回答道:“我们会听话的。”

  “我没问你!”小少爷亮晶晶的眼睛始终只盯着边朗,“你听懂了没?听懂了你就‘汪汪汪’叫两声!”

  八岁的小边朗已然是个犟脾气,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屁孩竟然让他学狗叫?他当下就黑了脸,紧紧抿着唇,转身要离开。

  “你去哪里啊!”小齐知舟见他要走,急得在管家怀里两脚乱蹬。

  管家怕摔着他,赶忙弯腰把他放在地上。

  双脚一沾地,小齐知舟立即小跑着追上去,一把抓住了边朗的手,恶狠狠地说:“如果你不‘汪汪汪’,你也可以点点头!你不听话我真的会打你喔,我有一条马鞭,打人很疼的,你怕的话可就要听话了......”

  他嘴里说着威胁的话,手却攥得紧紧的,不由分说地牵着绷着脸的边朗,一步步走近了那栋在小边朗眼中宫殿般华丽宏伟的别墅。

  那天开始,边朗在齐家度过了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他和齐知舟朝夕相处。

  这十年里,齐知舟施加给他的是许多的蛮不讲理、无数的坏脾气、层出不穷的霸道、与生俱来的骄矜......太多太多属于齐知舟的“坏”堆积到一起,让边朗几乎忘记了那个瞬间。

  直到再次站在这扇门前,边朗骤然记起,当年七岁的齐知舟用柔软的手牵住他时,他感受到的并非只有屈辱和愤怒,还有一丝被紧握住的温热。

  边朗沉默地伫立在门前,一时间百感交集。

  “愣着干嘛,”齐知舟清越的嗓音响起,自然地走上前,再次牵住了边朗,“进去了。”

  十指相扣的一刻,彼此掌心相贴的温度,与八岁那年微妙地重叠在了一起。

  边朗忽然低低笑出了声。

  齐知舟用钥匙开锁,莫名其妙道:“笑什么?”

  边朗从身后单臂环住齐知舟的腰,下巴蹭了蹭齐知舟的脖颈,从齐知舟的衣领中看见他戴了那条穿着纽扣的项链。

  边朗眼中笑意更深:“我觉得我们是命中注定的。”

  不管是八岁的边朗,还是二十八岁的边朗,都会在无数个重叠的时刻无可救药地爱上齐知舟。

  大概是命里带的吧,否则任何科学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直到二十八岁的年纪,还会因为一次牵手而心跳的不可自已。

 

 

第103章 

  空气里混合着淡淡的木质香熏余味和极细微的尘埃气息,并不难闻,是一种时间静止般的气味。

  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在深色地板上投下大片大片的温暖光斑。

  别墅显然有人定期打扫维护,整洁得过分,但却缺少了真实的生活痕迹——没有总是乱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和书包,没有看到一半就倒扣在桌上的漫画书,也没有刚拆封就失去兴趣被被扔在地毯上的乐高积木......所有物品都规整得毫无温度,像一座精美却冰冷剔透的博物馆。

  边朗跟着齐知舟踏进客厅,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好像生怕惊扰了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那十年。

  “你有多久没来这里了?”边朗问。

  齐知舟略一思索:“有些年头了。”

  边朗:“这里维护得很好。”

  齐知舟:“出事后的头几年,管家还一直住在这里守着,后来管家也走了,我就雇了人定期来清洁。”

  “走了?”边朗问,“他去哪里了?”

  齐知舟淡淡道:“回老家了,现在应该在带小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吧。”

  边朗回想起那位总是把小少爷抱在怀里的老管家,感慨道:“我还以为他会一直照顾你。”

  齐知舟闻言,嘴角牵起弧度,眼底有些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缓缓沉淀:“我长大了,不需要照顾了。”

  他的口吻非常平淡,但边朗却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真的吗?”

  齐知舟沉默片刻,微微垂眸,低声说:“其实是我把他赶走的。”

  火山福利院那场骇人听闻的变故发生后,巨大的创伤让齐知舟对齐家的一切都深恶痛绝,偏激地认为所有和齐家有关联的人,都是那场大火的帮凶。命运一夜间颠覆,十七岁的少年还不知如何面对绝顶的绝望,只能将所有的负面情绪施加给身边最为亲近的人身上。

  他刚出院那段时间,管家寸步不离、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和以前一样恭恭敬敬地喊他少爷。

  但这个称呼却刺痛了齐知舟敏感的神经,齐家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少爷”?

  齐知舟总是无故对老管家发火,言辞尖锐地质问管家是不是早就知道福利院背后的肮脏交易,愤怒地说齐家已经塌了,你也没必要假惺惺地留下来了。

  管家总是一言不发,从不辩解,只是在他发泄完以后,默默替他收拾好一切。

  后来,齐知舟带着齐明旭搬出了齐家别墅,他决意和齐家的一切彻底告别,也包括陪伴了他十七年的老管家。

  管家被独自留在这栋空旷的大别墅里,守着老宅,日复一日。直到四年前,老管家的儿子有了孩子,多次请求父亲回老家帮忙照料。

  最终,老管家给齐知舟留下了一封信便离开了。信里,他依旧固执地称呼齐知舟为“少爷”。

  “信呢?”边朗放缓声音,“可以给我看看吗?”

  齐知舟走到茶几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工整的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

  纸上只有寥寥两行字,字迹端正,略显苍老——

  “少爷,你怕冷,天凉了要添衣。如果发烧了,就喝点蜂蜜水,这样能舒服些。平时多吃主食,多吃肉,身体才能好。我留在这里这么多年,不是因为齐家,是为了照顾你。”

  信里没有抱怨,没有质问,连告别都没有,只有最朴实无华的叮嘱和关心。

  边朗仔细地将信纸重新折好,放进信封:“你后来去看过他吗?”

  齐知舟的视线落在空中的某一点,缓缓地、平静地摇了摇头:“前两年想过要去探望他,但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云淡风轻,但边朗知道,齐知舟绝不是这样想的。

  不是没必要,是害怕。害怕见到故人就又想起当年那个绝望偏激的自己,害怕那些伤人的言语和行为不被原谅,也害怕惊扰了对方安逸圆满的生活。

  边朗并未戳破,只是将信封小心地放回原处,没有在上面留下一丝褶皱。

  齐知舟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笑笑说:“你不会要劝我去看他吧?”

  “不劝你,”边朗干脆利落地说,“人生嘛,哪能没点遗憾。有些人,有些关系,到了某一天或许就结束了。也不是非要再见一面,互相惦记、远远怀念,知道对方过得不错,也就行了。”

  齐知舟闻言,眼也不错地盯着边朗。

  边朗好笑地问:“这么看着我干嘛?”

  齐知舟眨了眨眼:“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齐教授,你不能读个博士就看不上我们警校本科正规军啊!”边朗插科打诨,紧紧牵住了齐知舟的手,玩笑的神色褪去,忽然认真地说,“但是知舟,我们之间不能留下遗憾。”

  齐知舟微微一怔。

  边朗握紧齐知舟的手,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用力:“我们已经遗憾十年了,太久了,差点就要真的错过了。”

  齐知舟静静注视着边朗。

  边朗凝视着齐知舟的双眼:“之前我觉得我挺不是东西的,我哥死在齐家的福利院,我却爱上了齐家的小少爷。他都已经死了,我却还是嫉妒他,我嫉妒你永远都忘不了他了,也嫉妒我永远都不可能取代他——活人怎么都比不过死人,我在你心里的分量怎么都不可能超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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