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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入邻国瑟米尔国境后,边策微微侧身,看着齐知舟隐在阴影中的脸颊:“知舟,不喜欢你的化名吗?”
“不喜欢,”齐知舟后仰靠着椅背,合上双眼,语气平淡,“难听。”
边策轻笑出声,笑声在狭小而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不难听。‘边’是我的姓氏,‘淼’是因为有位大师给我算过,我命里缺水。”
他顿了顿,嗓音柔和得仿佛在说情话:“这个名字很好,尤其是用在你身上——让我觉得,你是完全契合我的。”
驾驶座上,阿奇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微微收紧。
齐知舟唇角勾起讥讽的弧度:“那你怎么不给我直接起名‘边水水’。”
边策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依旧温声道:“如果你喜欢,下一本护照,我再帮你改成这个名字。”
齐知舟不再回应,窗外稀稀拉拉的路灯闪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边策却好似不打算结束这场对话:“你不想知道‘周致其’这个名字的含义吗?”
齐知舟微抬眼眸:“和我有关?”
“倒过来念,”边策缓缓道,“就是齐、知、舟。”
齐知舟微微蹙眉。
边策的声音低沉下来:“知舟,即使你不想承认,但我的人生,确实是因为你而彻底颠覆的。”
齐知舟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边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对了,阿朗就在灸城出差,如果你想去找他,我现在就让阿奇掉头。”
齐知舟重新闭上双眼。
“阿朗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也很希望能够再见他一面。”边策状似善解人意地问,“知舟,你真的不想去找他吗?”
空气凝滞了片刻,齐知舟开口道:“那就掉头吧。”
边策脸上看似温和的笑意僵了一瞬,眸光暗沉。
齐知舟缓慢地睁开双眼,眼底闪动着讥诮的光:“怎么不掉头了?”
“知舟,你明明知道我不希望你见到阿朗的,”边策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乍一听带着几分无奈和宠爱,实则暗藏锋芒,“你又不听话了。”
“既然如此,”齐知舟淡淡道,“你又何必要对我做这么无聊的试探?”
他的嗓音清晰平稳,但如果仔细听,就能发觉他尾音中极力压抑的颤抖。
边策怜惜地看着齐知舟苍白的脸色和额角若隐若现的青筋,伸手想触碰他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语气轻柔得像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知舟,你明知道我心里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却还要故意违逆我,说出让我不高兴的话,这样你也会受到惩罚的——这就是成熟后的共生基因,你没办法不服从。”
齐知舟大衣下的胸膛不住起伏,呼吸压抑而沉重。
“但你杀了洪吓春,完成了我的任务,让我很开心。”边策略一沉吟,突然问道,“如果我让你杀了阿朗,你也会去做吗?”
齐知舟猝然睁开双眼,瞳孔急剧收缩。
边策看着他瞬间绷紧的身体,愉悦地笑出了声音:“别害怕,知舟,阿朗是我的弟弟,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对他下手的。”
他的笑声在狭小的车厢里久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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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泥泞的山路上颠簸了整整一夜,终于在晨光熹微时停了下来。
齐知舟睁开眼,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看见低矮的平房匍匐在群山环抱之中。浓重的晨雾像一层薄纱缠绕在山腰,将这片区域笼罩在一片阴沉的朦胧里。
几名手下快步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先生,您回来了。”
“嗯,”边策微微颔首颔首,而后转头看向齐知舟,温声道,“知舟,我们到了,下车吧。”
齐知舟踏出车厢,湿冷的山风钻进他的衣领。他环视四周,心头不由一沉——这片隐藏在深山中的基地戒备森严,几乎每隔十多米就有一个持枪的守卫,高处哨塔上的狙击镜闪烁出冰冷的光点。整个区域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连鸟鸣都显得稀疏。
边策抬手唤来一名持枪的男子,用瑟米尔语和他吩咐了几句什么,男子立即点了点头,站到齐知舟身后。
“知舟,瑟米尔国内政权混乱,比较危险。”边策语气轻柔,“kayle会贴身保护你。”
齐知舟淡淡“嗯”了一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kayle腰间的枪。
边策又对阿奇说:“阿奇,你带知舟回房间休息,我有些事先处理。”
这个区域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像一座建造在深山中的迷宫,错综复杂的土路连接着一个个外观极其相似的平房。
阿奇展开一张折叠的地图,领着齐知舟走进一个简陋的房间,kayle则一言不发地守在门口。
一路上,齐知舟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周遭环境,看来这里并不是边策的据点,只是一个类似中转站的地方,就连阿奇这样的心腹也并不熟悉内部路线,需要借助地图。
进了房间,阿奇毫不客气地说:“待着吧。这边供电不稳定,抽屉里有打火机和蜡烛,自己用。”
齐知舟叫住他:“等等。”
阿奇回头,面容阴沉:“有事?”
齐知舟笑了笑,关心道:“你开了那么久的车,没有人和你换手,不累吗?”
阿奇冷声道:“关你什么事。”
“人都是会累的,体魄再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齐知舟注视着阿奇,脸上露出一个好奇的神情,“你给自己注射了人鱼吧?注射了多少毫升?是原液吗?还是稀释过的?”
阿奇眉眼陡然一沉:“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齐知舟不紧不慢地脱下大衣扔到床上,随意地挽起衬衣袖子,露出白皙流畅的小臂:“瑟米尔在亚热带,即使是冬天,也不算非常热。你穿的那么厚,不难受吗?”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阿奇身上穿着的深黑色风衣——从脖颈到脚踝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手上也戴着黑色皮质手套。
“还是说,你身上已经没有能见人的地方了?”齐知舟不疾不徐道,“虽然基因药剂不会让你死,但你也无法完全代谢。注射一次人鱼药剂,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个鳞片,你现在身上有多少了?还有没有其他代谢物?除了鱼鳞还有什么?”
阿奇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齐知舟眉梢轻抬:“你想对我动手?你敢吗?之前你扮成出租车司机暗杀我的事情,边策知道了吗?他给了你什么惩罚?”
阿奇眉眼间聚起浓郁的憎恶和暴戾:“齐知舟,你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对啊,你就是不敢。”齐知舟摊开双手,紧紧盯着阿奇的双眼,压低声音说,“即使你爱边策,你也不敢对我下手。”
阿奇紧咬牙关,后槽牙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你爱谁,不爱谁,本来与我无关。”齐知舟的神情似笑非笑,继续挑衅道,“但现在不同了,共生基因已经被我吸收、在我体内成熟,并且正在持续发挥作用。你应该也知道,凭我个人的意愿,是无法抵抗基因的作用的,我会不可逆转地爱上边策。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存在让我觉得很碍眼,我希望你消失,不要出现在我和边策面前。”
说到这里,齐知舟顿了顿,彬彬有礼地微笑道:“毕竟你只是一个替身,既然我在这里了,你就无关紧要了,对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阿奇,他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猛地上前一步,揪住了齐知舟的衣领。
齐知舟并没有避开,手指不着痕迹地探入阿奇的风衣口袋。
“你敢碰我吗?”齐知舟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低声说,“刘吉是被你们怎么弄死的,你比我清楚。一旦你失去了价值,你的下场会比刘吉更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