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边朗一字一顿,“你哥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只有你能帮我找到他。”
他的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齐明旭心上。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寂,只能听见少年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少顷,他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问:“我哥怎么了,怎么就下落不明了......我哥他、他......”
“没有时间解释了,”边朗的嗓音冷硬如铁,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别哭,你现在深呼吸,保持冷静,回答我的问题。”
他认真起来时,自有一种让人完全依赖和信服的气场,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顶住。
齐振成在身边低声安抚齐明旭:“小旭,别怕,爸爸也在。”
齐明旭深深吸气,又深深吐气:“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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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朗的目光投向电脑屏幕上那几行看似荒诞无稽的文字,眼神锐利如刀锋:“你哥冒着生命危险传出了几条线索,我想只有你能破解。”
指挥室里,其余人面面相觑。
林森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边哥这招真的有用吗?齐教授发来的那些文字,怎么看都太......反正根本就看不懂啊......”
“你不是边哥,自然不懂。”方锦锦语气笃定,“边哥一定懂的,他是最懂齐教授的。”
边朗嗓音清晰:“你以前常常给你哥讲冷笑话,逗他开心。”
齐明旭说:“对。”
边朗颔首:“第一个问题,什么东西和西蓝花一起吃会致死。”
齐明旭条件反射地回答:“菜刀!”
“好,”边朗继续,“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白雪公主一生多灾多难。”
齐明旭立刻说:“因为她身边小人多!”
边朗:“什么帽子兼具性感和流行两种特点。”
齐明旭:“流行性感冒。”
边朗将电脑屏幕上那几行由齐知舟传出的、看似莫名其妙的文字,依次作为问题向齐明旭提出。
这些都是齐明旭曾经乐此不疲地讲给齐知舟听的冷笑话,然而此刻,在这气氛凝重的指挥室里,没有人能笑得出来,每一个荒谬的答案背后,都可能隐藏着生死攸关的信息。
不少专案组成员皱紧了眉头,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冷笑话对接,真的能够为他们带来有效线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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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只剩下最后一行字。
边朗深吸一口气:“小旭,最后一个问题——什么东西红彤彤、毛茸茸,从树上掉下来会砸死人。”
齐明旭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台球桌!”
然而,就在答案出口的下一秒,齐明旭却猛地愣住了,带着困惑喃喃道::“......不对,这不对!”
边朗目光一凛:“哪里不对?”
“这个冷笑话我记得很清楚,我说的是‘绿油油、毛茸茸’,怎么会是红彤彤呢?”齐明旭急切道,“难道是哥哥记错了?”
“他不会记错,”边朗喉结滚动了一下,“虽然他从不表现出来,但他记得你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你那么努力希望他能开心一点,他绝对不会记错。”
记录员立即将“红彤彤”这个关键词标为重点。
齐明旭哽咽着说:“我哥他......他会没事的,对吗?”
“对。”边朗放缓了语气,与其说他是在安抚齐明旭,不如说是在安抚他自己,“他会没事的,一定会。”
“边朗哥,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齐明旭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我以后再也不和他闹脾气了,我会乖的,你一定要带他回来......”
“我答应你,”边朗顿了顿,声音粗哑得仿佛掺进了一把沙砾,“......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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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边朗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成为了一尊雕塑,唯有胸膛微微起伏的弧度,证明他还活着。
知舟要告诉他的到底是什么?
“红彤彤,”他动了动嘴唇,低声道,“......红色?”
方锦锦分析道:“这应该是齐教授所处区域的一个明显特征。”
技术员头疼地说:“红色?如果这真的是线索特征,那精确性也太低了。红色的什么?红色的房子?还是红色的容器?”
李局说:“以齐知舟的缜密和聪明,不会只给到这个程度。”
边朗指尖轻敲桌面,目光沉郁:“他用‘山灰’这个身份传递消息,他想说的是......”
心念电转间,边朗呼吸猝然一停。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视过指挥室内一众人。
“红色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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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米尔西南端的无人区内,“通神山”边缘。
一辆改装过的重型运水车,正在漫天黄沙和赭红色山岩构成的单调景色中艰难前行。
基地深藏于山脉腹地,外围警戒森严,运水车每周往返三次,从百公里外一处政府军驻扎的水源地,为基地输送淡水。
这是外界人员唯一的、相对固定的、能够接近基地核心区域的方式。
前方出现第一个检查站,持枪的守卫眼神警惕,抬手拦停了水车。
司机摇下车窗,熟稔地递出通行证,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
守卫示意司机和搬水工下车接受检查。
司机和这些守卫是老熟人了,用瑟米尔语不耐烦地说:“哎呀有什么可查的,我都送了多少年水了,麻不麻烦啊!”
守卫不敢懈怠,用枪托重重扣了下车门。
司机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接着,他骂骂咧咧地跳下车,回头朝车厢里吼道:“全部下车!”
车厢里,跟随前来的五名搬水工依次下了车,在沙地里站成一排。
几名守卫对他们挨个进行搜身,最后一名搬水工穿着满是油污的制服,头上包裹着防风头巾,脸颊黝黑、皮肤皲裂、背脊佝偻,但他个头挺高,不由得让守卫多看了他几眼。
司机见状,上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怒不可遏地吼道:“哈桑,傻愣着干什么!教你的规矩都喂狗了?!”
叫哈桑的搬水工惶恐地弯下腰,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双手颤抖着递上。
守卫接过烟塞进口袋,斜睨着司机:“新来的?”
“老家带来的穷亲戚,”司机啐了一口,“乡下人,没见识,带来混口饭吃。”
守卫半眯着眼,像打量牲口一样绕着哈桑走了一圈。
哈桑鹌鹑似的缩着肩膀。
突然,守卫毫无预兆地抽出腰间的警棍,狠狠一棍抽在哈桑的膝弯!
哈桑痛呼一声,“砰”地跪在了滚烫的沙地上。
守卫用警棍尖端粗暴地挑开哈桑的裤腰,命令道:“解开!”
哈桑哆哆嗦嗦地松开外裤腰带,将裤子褪到大腿根部。
在他大腿外侧,一个米字型的烙印暴露在空气中,每个加入政府军的人都会在这个位置烙下图腾。
哈桑身上的那个明显是近来新烙下的,还结着暗红色的血痂。
“新来的嘛,前几天刚给他烫的,”司机说,“这下放心了吧,是自己人。”
守卫盯着那烙印看了几秒,没再说什么。
他目光瞟过哈桑身上那件皱了吧唧的平角内裤,抬眉吹了声口哨:“本钱不小啊?”
其他几名守卫闻言,发出阵阵哄笑,污言秽语随之而来。
司机挤眉弄眼地接话:“大有什么用,挣不到钱,还不是连女人的手都摸不到!”
没有得到允许,哈桑不敢穿上外裤,就这么跪在地上,攥着裤腰,尴尬而局促地缩着脖子,头几乎埋进胸口。
他这唯唯诺诺的模样大大取悦了几名守卫,他们围绕着哈桑肆无忌惮地开黄色玩笑,仿佛哈桑是一个玩具。
直到有人催促,守卫才抬抬手:“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