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安东尼瞬间浑身僵直,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在头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徒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包括他对基地的忠诚。
安东尼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我带你去,我现在就带你去!别......别杀我!”
边朗指尖微微用力,金属片又深入一分,割破安东尼的皮肤:“走。”
安东尼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不需要边朗再多问,他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能源系统的信息,包括几个备用发电机组的位置、通讯中继站的弱点,甚至守卫巡逻的盲区和时间差,都断断续续地吐露出来。
边朗讥讽道:“你对你的‘先生’倒是忠诚。”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安东尼喘着气,猜测边朗的身份,想和边朗拉近关系,“你是联邦军的人?你有什么目的?联邦军也在探索人类进化的奥秘吗?如果是这样,我的朋友,你完全没必要杀掉我,我会成为你们最好的帮手,我的智力高达148,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只要你们留下我,我可以——”
“不需要。”边朗冷漠地打断他。
安东尼很识相,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带着边朗绕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金属门前:“所有管道接口和控制系统都在里面。”
边朗将权限卡塞到安东尼手里,命令道:“开门。”
安东尼刷开了门,避开了几处自动防御扫描点,很快就到了接口舱室。
舱室里充斥着巨大的噪音,空气里弥漫着高温和水汽,粗壮的蓝色管道在这里汇集,连接着数个巨大的阀门和压力表。
“这就是主阀门,”安东尼说,“只要把它破坏了,整个基地就会陷入瘫痪。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边朗眉梢一抬:“你就这么把基地的命门暴露给我?”
安东尼点头如捣蒜,无比真诚而信誓旦旦地说:“我是个诚实的科学家,我信仰上帝,我是不会撒谎的!”
边朗看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堪称柔和的笑容。
安东尼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刚松一口气,旋即眼前闪过一道寒光,接着他听见“咔嚓”一声轻响,只觉得左边手腕内侧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就好像有根紧绷的弦被生生扯断,紧接着是诡异的“嘶啦”声。
安东尼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瞬间明白了边朗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左手腕筋膜被挑破了,肌腱与周围组织正在剥离!
安东尼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左手五指无力地垂下,连带着整个前臂都跟着不受控制地抽搐。
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往下淌,安东尼能感觉到伤口处的肌肉在痉挛收缩,可无大脑如何发出指令,却连弯曲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左手腕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血还在慢慢往下流,安东尼喃喃道:“手......我的手......”
“放心,死不了。”边朗把玩着手里的金属止咬器,语气平淡,“在我们那的武侠小说里,这叫挑手筋。”
安东尼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左手,五指还好好地张开着,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力量。
那道斜向的小裂口往外翻卷着,能隐约看到里面发白的肌腱断端。
边朗露出了一个顽劣的笑容:“再不说实话,下一刀就割在你的右手上。没有右手,你以后再也没办法做实验了吧?到时候就算我不杀你,一个毫无价值的废物,你的先生还会不会浪费资源养着你?”
安东尼看着面前这张被脏污糊得看不清五官的脸,一股寒意自骨髓深处渗出。
“一旦你破坏主阀门,”安东尼的嗓音因为过度恐惧而变调,“立刻就会触发最高警报......就凭你一个人,是不可能逃掉的......”
边朗闻言并不感到意外,对此他早有预料,安东尼只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看着蓝色管道,目光沉郁:“我不是一个人。”
安东尼此时才联想到齐知舟,这个闯入者是齐知舟带到地下十六层的,他的权限卡明明给了齐知舟,却出现在了闯入者手中......
他们是一伙的!
安东尼难以置信地尖声大叫:“齐知舟!齐知舟是你的什么人?!”
“他啊,”边朗因为这个问题而变得心情非常愉悦,他笑了一下,连语气都变得柔和,“是我的小少爷。”
接着,他眸中泛起了坚定而决绝的光芒,毅然关闭了主阀门。
管道深处传来沉闷如巨兽咆哮般的巨响,高压液体在管道内疯狂冲击。
刹那间,警报声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基地。
应急红灯骤然亮起,边朗的下颌线紧绷,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他眼底却泛起一丝温柔。
保佑我吧,我的少爷。
·
基地瞬间一片混乱,脚步声、呼喊声、警报声交织在一起。
能源供应不足,通道内的灯光疯狂闪烁。
基地建在沙漠腹地,不管守卫如何森严,终究不是牢不可破。
电力和水力供应就是基地最大的弱点。
“不好了!冷却管道压力异常!超过临界值百分之八十!”
“能源核心的温度也在升高,负七到负十层已经断供!”
“怎么回事?!立刻启动紧急降压程序!”
“程序没有响应!控制权限被锁定了!”
......
“砰!”一声巨响。
地下十二层,安东尼负责的实验区大门被一枪轰开。
阿奇举枪,对准了操作台后那道修长身影。
齐知舟彬彬有礼地笑道:“阿奇,晚上好。”
“叛徒!”阿奇目眦欲裂,“你背叛了先生!”
“我从来就没有属于你们的阵营,”齐知舟笑道,“又怎么谈得上背叛?”
“我早该......我早该杀了你!”阿奇怒吼一声,手指扣下扳机。
齐知舟静静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并不躲避,脸上也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和。
啪——啪——啪——
几道不合时宜的掌声响起。
边策迈步进入实验室,他没有驻手杖,左脚的跛行看起来明显了一些,但脚步依旧沉稳,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闪烁的红色应急灯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让他看起来阴鸷而森冷。
“知舟,你真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边策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浅笑,“我差点真的以为,我已经彻底驯服你了。”
齐知舟微微歪头,反问道:“是什么给你的自信,是共生基因吗?”
边策说:“你一直在私下自制强效镇定剂,对吗?”
齐知舟并不意外:“你早就知道了。”
“不错,每天都会有人检查记录实验室里的药物用量情况,我当然知道。你一直在通过这种手段对抗共生基因。我之所以没有戳破你,是因为你和自我挣扎的样子......很好看,我很喜欢。”边策的语调带着一种玩味,却显得更加残忍,”现在看来,我还是太放纵你了。你本来就只是一只小鸟,为什么你的翅膀就是无法折断呢?”
忽而,他话锋一转:“但是知舟啊,你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你不可能不知道,滥用强效镇定剂对抗共生基因,无异于饮鸩止渴。你的身体,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齐知舟笑而不语。
边策继续说:“刚才我给你注射了高浓度的共生基因,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清醒,你还对自己做了什么?恐怕不止是服用镇静剂了吧?让我猜猜,以你对自己心狠的程度......你自残了?”
齐知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越过边策,仿佛穿透了地下层层的禁锢,看向了虚空中远方。
他问边策:“现在几点了?”
边策说:“凌晨三点二十分。”